一直漂泊在外, 仿佛在追寻着什么的仙师,忽然在热闹的城池中停下了脚步,寻了一处安静的宅子, 身边还带着一个小孩子。
简直像是收了心的侠客,在闹市边上退隐颐养天年。
鹤栖寒走在城中, 怀中的小孩安心安心地抱住他的衣裳, 头不懈地往他怀里钻,蹭开那沾染了旁人气息的纱衣, 感受着此生从未有过的宁静。
怀中小孩总爱拽着他的衣裳, 小小年纪就有了以后的流氓姿态。鹤栖寒轻敲了沈浊的脑袋一记,小孩便安分了, 安安心心地缩进他的怀里。
鹤栖寒的手顺着脊背, 将不算重的小孩拖起,手腕骤然被什么东西硌了一下。他将那东西拿出来, 发现是一块泛着黑色气息的玉。
他将玉递给沈浊:“这是你的玉?”
沈浊仔仔细细地看了一会儿,最终确认了:“是,这块玉已经跟着我很久了。”
鹤栖寒轻揉了一把小孩的脑袋:“为什么犹豫?”
小沈浊:“我也不知道,只是它好像不属于我。但又不是完全不属于。”
这样么……鹤栖寒将玉塞回了小孩手中,捏着沈浊的手将它裹紧了:“收着吧。”
小沈浊却把手掌摊开了:“你想要它, 我送给你了。”
小孩子在他的怀抱里, 努力撑住了身体, 捏着玉石上的红线,绕过鹤栖寒的后颈, 系了一个死结。
嗯,打个戳。
玉石垂在胸前,带着沈浊身上的温暖。鹤栖寒哭笑不得——小时候和长大了真是一模一样,都喜欢在他身上留下点东西, 再做个标记。
鹤栖寒打趣道:“你这是要把我当成个花瓶,往里面插上好看的花?”
小孩子眼神黑亮,欣赏着自己的杰作,开心地在鹤栖寒胸前蹭蹭:“你不是花瓶,你就是那朵花。”
花……或许他当真是朵快要腐烂的花。
这个念头一闪而过,很快便消失了:反正在这个世界里,靠近沈浊以后,他的身体已经没有病痛烦扰。
——不如久居此地,忘却外界的烦恼。
鹤栖寒耳边出现了诱导的声音,他意志坚定,灵台很快清明。一路追寻而去,那声音的来源,竟然是沈浊送给他的玉石。
这块玉石有蹊跷。之前鹤栖寒与沈浊神识交融,略略看遍了他的记忆,却从来不知道还有此物存在。突然出现的用品,无论怎么看都带着邪佞气息。
沈浊换好一身干净衣裳,再进到外间,便见鹤栖寒发髻半散,手腕撑着额角,体态风流随意,却不显下流。一块泛着黑气的玉石在他指尖,散发出的气息仿佛要吞没了那白皙的指尖。
鹤栖寒若有所思地看着那玉石,忽然起了一个念头——这玉石与迟阑脱不开干系,或许就是阵眼。捏碎它,又会如何?
他微微用力,眼底一片冷漠,玉石传来碎裂的声音。
这个世界一点点破碎,一时天昏地暗,天空中传出苦闷的哭声。
耳边传来痛苦的喊声,声音的主人却是小沈浊。
随着玉石的破碎,小孩子承受了太多的痛苦,痛苦地缩成了一团,身周魔气濒临溃散。
仙人指尖的力量骤然松懈了,微微拧着眉头,望向小沈浊:“没事吧?”
这孩子的魂魄,与玉石是同一种气息。玉石之中的气韵通天地,是这个世界的造物者的产物。
这代表着,他面前的人,不是他心心念念的徒弟,而是迟阑的化身。可小孩子一言一行,又与沈浊毫无违和。
最差的结果就是,迟阑已经吞噬了沈浊,所以能够按照他的行为行动。鹤栖寒原以为自己会头疼欲裂,但此时他只是异常冷静。
他冷静地想到了送给他外衫的小二。或许一切还需要问问沈浊本人。
痛苦舒缓了,小沈浊抬起头来,面前递了一只光洁如玉的手。
他搭上那只手,站起身来,迷茫地问:“我这是怎么了……”看见鹤栖寒的眼神时,他下意识瑟缩了一下:“是我做了让你不高兴的事吗?”
鹤栖寒眸色复杂,却无论如何也不能如同之前那般温暖了,淡淡地道:“不是你的错,这块玉联系着你的命脉,放在我这里保存不好,我还是还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