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茶,”他赞了一句,把杯盏放下,说,“我知道你这几天心中也不好受,不过你放心,等熬过去就好了。”
他望着郑嘉禾,身体微微前倾:“我绝不再负你。”
他语气还颇有些真诚,竟又向她保证了一遍。
郑嘉禾没有吭声。
杨绥有些急了,他问:“你是不是担心,我会因此失去父皇的宠爱,被父皇废掉?”
郑嘉禾神色恹恹道:“我这几日服侍父皇时,父皇都没怎么与我说话。”
“父皇只是一时生气罢了,”杨绥说,“我乃中宫嫡出,怎么可能那么容易被废掉?你不要太过忧虑,等熬过去,你就是我的皇后。”
他语气中似乎隐隐带着些自信,郑嘉禾觉得有些不对劲,但她只能跟着点了点头,做出松一口气的模样。
“我自然是相信殿下会渡过难关。”
杨绥笑了笑,伸手越过案几,拍了拍郑嘉禾的肩。
他觉得有些困了,便忍不住打了个呵欠。
郑嘉禾起身道:“殿下累了就早些歇息吧。”
杨绥嗯一声,点点头。
郑嘉禾道:“臣妾去叫人送水过来。”
她看着杨绥眼皮已经开始打架,转身出了殿门。
她等了足足有一刻钟的功夫,才回到房中,就看见杨绥已经支撑不住困意,趴在案上睡着了。
她向侍立在旁的小内官使了个眼色。
小内官会意,上前把睡熟的太子扶到了榻上,他们为杨绥脱下外袍,又擦了擦脸和手脚,为他盖好薄被,躬身退了出去。
琉璃入内,将案几上的瓷壶和杯盏一一收起。
郑嘉禾睡在了屏风旁的矮榻上。
天将蒙蒙亮的时候,房门外响起了一阵敲门声。
“太子殿下,太子殿下!”杨绥身边的亲信宦官带着哭腔喊道,“陛下驾崩了!”
……
皇帝是在夜里没的,驾崩的时候,身边伺候的只有皇后娘娘。
根据太医的诊断,皇帝是旧疾反复不止,夜里又犯,这一次实在没撑过去。
皇后跪在榻边恸哭不止,几欲昏死过去。
大臣们得到消息,连夜进宫,跪在承明殿外哭丧。
皇后这才振作起来,走出大殿,当着文武大臣的面,吩咐皇帝身边的大总管派人去往东宫,请太子出来主持大局。
一时间,那些曾经被皇帝叫到承明殿秘密议事,商讨废立太子的几位重臣,面上神情都有些微妙。
但毕竟——皇帝只是有了那个想法,既没有立诏,也没有什么口谕留下,太子还是太子,秦王还是秦王。
而只要太子没有被废,那皇帝驾崩,他以储君的身份出来主持大局,甚至在灵前登基,都是符合规矩,任谁都不能提出质疑的。
——郑嘉禾只觉得蹊跷。
她带着宫人,匆匆赶往承明殿的时候,终于想明白了昨日皇后与太子的怪异从何而来。他们、他们竟大胆弑君了!
可太子身为嫡子,又占着储君的名分,有那么多朝臣的支持,谁敢质疑?
谁也犯不着为了一个无权无势的秦王,去质疑一个即将登上皇位的储君。
还是棋差一招。
郑嘉禾惊疑之余,不由庆幸,幸好郑源没有参与皇帝关于废立太子的谋划,郑家没有暴露,她依然以一个贤妃的身份,站在杨绥身边。
但……秦王呢?
皇后与杨绥已经知道皇帝有意改立秦王,他们岂会放过他?
郑嘉禾来到承明殿,越过跪了一地的大臣,来到皇帝的牌位前,一眼就看见了跪在一侧,沉默不语的杨昪。
郑嘉禾面露悲色,扑通一声,跪在了太子杨绥的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