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3、Part fifty nine

太可怕又刻意了。

摆在他们面前的是各种与柏妮丝直接或间接有关的证据,无一例外都是在明示所有人,她就是那个一直和怀亚特以及格兰德尔密切合作的恶魔。

甚至……

柏妮丝接着翻了翻,还看到了几样来自原世界的,本该躺在她曾经的收藏堆里的东西。

一些相对没那么罕见的贝珠,雕琢成装饰品的黑珊瑚,还有……

她从最底下抽出一只密封的盒子,里面放着枚记忆水晶,记录着当初她和格兰德尔以及怀亚特达成同盟的约定。

“这些东西是我们在洞穴里发现的,而且每一样都被保存得非常完好。”加百列说,“看起来就像是故意在等着我们去找到似的。”

“还有位置也很奇怪。”芙洛拉补充,声音糯糯的,“整个洞穴都被毁坏得很严重,可就那个石室完好无损,怎么看都不太对劲。”

确实,这些痕迹处理得如此生硬又毫不高明,完全不像一个能忍耐几十年来报复她的恶魔会做的事。

“看起来,对方并不介意我们发现她只是个冒充者。”蒂亚戈说着,停顿片刻,接着道,“或者说,她需要的就是这个。”

柏妮丝愣了愣,不解地问:“这对她有什么好处?”

陷害也好,报复也好,难道不应该越做得滴水不漏,让别人无法察觉越好吗?

“从一开始我们从格兰德尔口中得到关于这个冒充者存在的消息,一直到后来关押室里发生的事,还有生态圈保护罩被打破。”

蒂亚戈仔细分析着:“这些事件的恶劣程度在一次次地增加,就像你说的,对方仿佛是在试探什么。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她应该是在试探我到底有多信任你。”

这个回答让柏妮丝有点反应不过来,只下意识问:“那,试探出来然后呢?”

短暂的沉默后,在蒂亚戈给出回答之前,她忽然自己明白过来:“她会杀了我。”

然后彻底成为她,取代她的一切。

所以她并不介意被发现她只是个冒充者,反而某种程度上,他们越清楚这点,就对她越有利。

“可是,怎么会有生灵能做到完全一模一样地冒充另一个生灵呢?”芙洛拉忍不住嘀咕着,“难道她就这么自信不会被发现吗?”

“关于这点,我目前也只是隐约有点头绪,会拜托希尔维杜回原世界尽快查清楚的。这次辛苦你们了,都先回去休息吧。”

“遵命。”

整理好散乱在桌上的各种证据后,加百列和芙洛拉很快离开了,宽敞的办公室里再次变得安静。浓白烟雾一缕缕从海烟壶中流淌出来,缓慢晕扩在桌角边缘,被晨曦映上层毛绒的金边。

柏妮丝一动不动地盯着那团烟雾,眉尖皱着,直到耳边仿佛传来有蒂亚戈叫她的声音才抬起头,浅绿眼瞳中滑过一丝茫然:“怎么了?”

“你好像在想着什么让你很入迷的东西。”蒂亚戈温声说着,目光专注地笼罩着对方,“能告诉我吗?”

“噢……只是一些……”

沉默片刻后,柏妮丝才继续说道:“一些我想不通的地方。”

“说说看。”

“还是关于时间的问题。就像你刚才说的,她做这一切都是为了试探你……对我的信任什么的。可是,这好像还是没办法解释她为什么要从几十年前,在我还没有继承海巫魔力之前就开始以冒充我来准备这一切。”

难道对方筹备了几十年,就只是为了试探蒂亚戈对她的信任与否?

这也太奇怪了。

“确实如此。”蒂亚戈点点头,“所以我觉得,她应该是在当初就有某个想要达成的目的,只是后来因为你被迫继承了海巫魔力,又被关进陨罪园几十年,所以她才不得不停止自己的计划。而如今,你虽然已经离开了陨罪园,但她并不十分确定我对你是否还有着曾经的情感,所以她需要试探。”

“这么说……”柏妮丝喃喃着,忽然反应过来,“其实她真正的目的,是你才对?”

蒂亚戈沉默几秒,没有很确切的回答,只说:“可能吧。”

接着,他又问:“你还记得曾经知道我们关系的生灵,尤其是对你很了解的有哪些吗?”

如此指向明确又苛刻的条件,柏妮丝想了半天,只能想到那个噩梦般的名字,乌苏拉。

“可她已经死了。”她自言自语着,像是在试图自我安慰。

“是,她死了。”蒂亚戈握住她的手,声音不大,却听起来格外让人安心,“她再也不能伤害到你了。”

短暂的寂静后,柏妮丝再度开口:“只不过,现在怀亚特和格兰德尔都已经被……那她下一步会做什么呢?去找新的目标吗,还是说会直接来找我?”

毕竟不管对方到底是冲着她还是蒂亚戈来的,找到她甚至是杀死她都只会是迟早的事。

既然这样。

“不如……”

“不管她会做什么,我都不希望你拿自己去冒险,柏妮丝。”能轻易就意识到她话中未说完的真正想法,蒂亚戈很直接地给出了自己的态度,“我们现在还不清楚她究竟是怎么做到对你如此了解,并且还能运用海巫魔力的。如果你想用自己去引她出来,那会有很大的风险。”

带着诧异又心虚的神情眨眨眼,柏妮丝很快移开视线,不去看那双过于蔚蓝清澈的眼睛,像个被抓到不听话的小孩那样扁扁嘴,轻声嘀咕着:“我又没说要去。”

“可你已经在这么想了不是吗?”蒂亚戈淡淡拆穿到。

知道自己根本争辩不过这条鱼,柏妮丝干脆抿住嘴唇保持沉默,只留些许余光偷偷打量着对方。

蒂亚戈有些无奈地叹息一声,伸手将她捞进怀里,坐在自己腿上,手掌扶住她纤细的腰肢,迫使对方只能毫无躲闪地看着自己:“我知道你很担心这件事,想尽快找出那个冒充者结束这一切。但请相信我也对此怀有着同样急切的心情。因为在我这里,与你有关的所有,永远都是占据着首要优先权的。”

“只是,在风险未知的情况下,我不希望你随便单独拿自己去试探……或者说,任何情况下都不希望。

除非我陪你一起。”

“你明白吗?”

陪伴是个很难做到的承诺,尤其是当它和危险联系在一起时。

可意外的,当柏妮丝看着面前人鱼用这样温和却也真挚的神情一字一句说出口时,竟然没有在第一时间滋生出怀疑或类似的情绪,反而在长久的对视中,慢慢点了点头:“记住了。”

话音刚落,她看到蒂亚戈忽然笑起来,盈满温柔的精致眉眼被曦光照映如细腻鲜活的画卷,看着让人想要忍不住去触碰,试探指尖感受到的是否是带有生命温度的,真实柔软的肌肤。

下一秒,他倾身凑近柏妮丝吻了吻她的嘴唇,间或轻细而模糊地呢喃着她的名字。微微垂敛着的浓密睫羽沾满阳光,像是发光的蝴蝶那样轻轻颤动着,几乎灼伤她的视线,将他的模样彻底烙印在对方眼中。

半晌后,柏妮丝终于有些忍不住地退缩开,同时不解地看着他:“你为什么总是叫我名字又不说别的?”

虽然已经不是第一次发现对方有这种类似癔症般的奇怪习惯,但每次当她听到蒂亚戈这么叫她的时候,还是会忍不住感到怪怪的。

在此之前,柏妮丝从来不知道自己的名字能被另一个人以这样一种珍惜到让她毛骨悚然的语气念出来,并且一遍一遍,像是上.瘾般乐此不疲。

“因为喜欢。”蒂亚戈轻快地回答。

多任性的答案,跟他平日里那种温和谦逊的模样简直大相径庭。

紧接着,没等柏妮丝想完,便听到他继续补充到:“我叫你名字的时候,你会回应我,而且真实在我身边。”

“这种感觉我很喜欢。”

说着,他笑得更愉快了,伸手捧起柏妮丝的脸,重新含住那张湿软红艳的嘴唇:“柏妮丝。”

“唔……在的。”

“柏妮丝。”

“嗯。”

“柏妮丝。”

“嗯……”

“柏妮丝。”

带着热意的悦耳嗓音与呼吸共同包围着她,让她感觉自己正在坠入一片没有浮力的深海,连挣扎的力气都没有,只能被不断不断地吞没进去,包裹融合。

“柏妮丝。”他咬住怀中海巫的耳垂,不知厌烦那样地重复。

“别……别叫了。”柏妮丝揪住他的长发,脸颊不受控制地蹿升起一阵不合时宜的滚烫。

这种难得见到的害羞模样似乎让蒂亚戈心情很好,他并没有阻止对方抓着自己的一头白金长发揉乱拉扯来试图让他住口的动作,只低头贴蹭在她明显泛红的耳边,恶劣又温柔地叫她:“sathiya。”

亲爱的。

这一次,柏妮丝并没有很快回应。而是在瞬间的僵硬后,一点点松开对方被自己弄乱的发丝,慢慢将额头低垂到蒂亚戈的肩膀处,安静片刻后,才终于轻轻发出一个模糊的单音节:

“嗯。”

……

接下来的两个星期,一方面来讲确实好多了,毕竟糖果屋事件算是勉强解决,不用再担心会有新的人类受害者会出现。但另一方面,也实在糟糕多了。

在追查冒充者的事情上,不管是柏妮丝自己还是警卫处都可以称得上是毫无进展。她就像个只存在于那些真实物证与相关生灵回忆中的幽灵,除了这些刻意到根本就是故意想让他们发现的线索以外,她没有留下任何可被追踪的痕迹。

而与相对应的,在几次三番地追查失败以后,无数关于“其实冒充者就是柏妮丝自己”的恶意传言也在逐渐扩散开。

为此,丽贝卡已经和好几个来提醒她应该避免和恶魔来往的生灵大吵一架。倒是柏妮丝知道以后,还开始颇为不熟练地耐心安慰着对方,好像不管其他人说什么她都无所谓的模样。

“实在太过分了。”丽贝卡一想到那些充满恶意又难听的话就忍不住皱起眉头,“他们怎么可以在毫不了解你的情况下就轻易说出那样的话,连最基本的分辨是非的能力都没有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