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part forty three

精灵们的性格相对高傲温和,不屑于和一个普通人类起冲突,但也面色不善地望着她的方向,好像已经认定了她就是和柏妮丝一伙的异类叛徒。

“你们……”

丽贝卡后退一步,忽然感觉有些许微风从身后吹来,紧接着,本该属于炽天使的雪白六翼在她身后猛然舒展开。

她回头,看到加百列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站在了她的身后,面无表情地看着那些气势汹汹的地精们,语气如同隆冬纷飞漫天的冰雪,透着种干净直白的冷冽:“任何扰乱神诞庆典的生灵,就地处决。”

说话间,原本安静守卫在侧的潮灵也迅速游窜而出,和其他同时列队排开的许多守卫军一起,共同忠诚无畏地守在神坛下方。

短短片刻间,事情的发展就完全超出了柏妮丝的预料——或者说,就像她一开始曾担心过的那样,虽然起因完全不同。

她很快转过头,正打算朝蒂亚戈建议直接收回神眷,顺便也让她离开庆典,这样对大家都好。

却没想到,蒂亚戈似乎并不觉得此刻的情况是需要立即缓和的,反而只轻一侧身,重新望着面前无数愤怒不已的海洋生灵,脸上没有表露出任何特别的神色,甚至连语调都是沉静平稳的:“那么,神眷的归属究竟该谁说了算呢?”

他话音刚落,柏妮丝忽然轻微地打了个抖。不是因为别的,只单纯感觉似乎整个海洋的水温都在瞬息间便下降了许多,连带着水压也明显增大,甚至呼吸都比以往更费力。

薄薄的冰霜覆盖上周围的空气通道,视线里的一切都被朦胧上令人不安的苍白。遥远的水域深处,阳光被挤出水下空间,浓重的阴影跌重而来,将所有生灵的情绪都掩埋进去,安静到可以清晰听见水流从耳边缓缓擦过的声音。

“怎么都不说话了?不是要讨论这个神眷究竟该给谁吗,为什么不继续?”蒂亚戈淡淡开口,注视着神坛下无数因为惊惧或迷惑而彼此拥挤在一起,匍匐在水底簌簌发抖着不敢出声的海族,语气并不比此时海水的温度暖热多少,反而更加冷淡。

“神眷是至高神对万物生灵的慷慨与恩赐,能够决定神眷归属的也只有至高神自身的意志。”

希尔维杜说着,和其他天使一起迅速单膝跪地,淡金长裙流泻如盛开的花朵,承接着自头顶照耀而下却已经开始逐渐变得微弱的夏日光辉:“荣光佑万物,沧海育众生。以此生信仰为誓,愿舍去腐朽形体,化为光辉,融作浪花,追随冕下永存不落。”

最后一个字的音节还没彻底消弭在海水中,周围的其他生灵也已经跟着希尔维杜纷纷跪地祈祷,高声呼喊着同样的誓词,态度狂热到让柏妮丝感觉有些毛骨悚然:“以此生信仰为誓,愿舍去腐朽形体,化为光辉,融作浪花,追随冕下永存不落!”

她呆了半秒,本着“打不过就跑,跑不了就直接加入”的原则,正准备朝身旁的人鱼跪下行礼,却被对方伸手扶住。

“你不需要这样。”蒂亚戈说,“以前,现在,从今往后,都不需要。”

柏妮丝愣愣地看着对方,好一会儿后才勉强找回自己的声音:“可是神眷……”

“我自愿的而已,不是你的问题。”他回答,语气轻描淡写,读不出多少清晰的情绪,却没来由地让人觉得有些摇摇欲坠,

自愿的。

所以说,裸海蝶选中自己,确实不是凑巧?

柏妮丝难以置信地望着自己被他握住的手腕,回想起刚才希尔维杜说过的话。

神眷,总会降临在备受神祇偏爱的生灵身上。

偏爱的……

这个词让她有些恐惧,下意识想要抽回自己的手,被对方察觉到后,犹豫片刻后还是顺从地放开了她。

“我……我没有什么想要实现的愿望。”柏妮丝听到自己声线僵硬地朝蒂亚戈说,“我觉得我现在就挺好的,谢谢冕下。这个神眷,您还是给其他生灵吧。”

说完,柏妮丝几乎是逃命那样地离开了海底。

这样做其实是特别没礼貌的,她当然明白这一点。可在这种情况下,除了逃跑,她也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反正她都已经背着恶毒海巫的标签了,逃跑这种虽然可耻但是又格外有用的招数简直不用白不用。

抱着这个自我安慰的想法,柏妮丝独自在城市里漫无目的地逛着。期间,她有试着去慢慢理清楚,自己如今究竟是处在一种什么样的情况里。

然而只要一涉及到和蒂亚戈有关的情节,所有逻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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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在一个人来车往的街道拐角处,柏妮丝没有再继续往前,只是傻愣愣地望着面前的红绿灯,脑海里再一次浮现出那个被她有意无意逃避过许多次的问题。

她当然知道自己这个问题有多不切实际,可比起这个问题本身,蒂亚戈的态度才更加让人想不明白。

为什么要把神眷这种东西如此自愿地交给自己?难道他不害怕自己提出一些乱七八糟的要求吗?

还是说……他只是在试探自己的态度?

柏妮丝有些心虚,觉得这个解释要是放在以前还能说服自己,可现在再这么想就有点过于苍白了。

因为蒂亚戈根本没必要这么做。

如果他想报复自己,他有许许多多的方式,而不是把事情弄成现在这个样子。

他到底在想什么?

或者说,

他看起来,在某种程度上,也许是真的……

不知道该用哪个词汇来界定这种态度,喜欢,或者更深一层的……

柏妮丝摇摇头,将那个尚未成型的词汇甩出脑海,深厚是它,肤浅也是它,忠贞是它,善变也是它。一个光是想想都会觉得恐怖的字眼,更不要提将它和蒂亚戈还有自己的名字放在一起。

她握了握手,感觉掌心间黏腻着一层淡淡的潮湿。

这是不可能的,绝对不可能的事。

哪怕稍微回想一下他们曾经的过往就能很容易明白这一点,她没有任何理由去相信,这种过于怪异的感情能在现实里发生,简直比人类的童话故事还要不靠谱。

“不会是这样的,肯定不会……”柏妮丝不自觉地咬着手指甲,浅绿色的眼睛里充斥着迷茫与焦虑不安,不断地喃喃自语着,“这种事情不可能发生,没有理由会是这样,不会的,不会的……”

“小姑娘,你还好吗?”一个路过的老太太有些犹豫地看着她,似乎觉得眼前这个女孩看起来状态很糟,脸色苍白着自言自语,看起来像是某种瘾/症发作后的古怪模样。

“你看起来需要一些帮助,要我帮你联系你的家人朋友什么的吗?”她问。

“没……不用,谢谢您。”柏妮丝说完,跟着前面的人群匆匆穿过马路。

她在城市里兜圈了大半天,直到越来越清晰的饥饿感开始提醒她需要捕猎了才停下来。

望着护栏外一望无际的苍蓝大海,柏妮丝再次陷入了“吃或者死”的极端纠结里。

在经历了一系列反复挣扎的踌躇与犹豫后,她最终还是选择了向食物屈服,并且在捕猎完毕后就将自己关在了礁石小屋里,捧出自己收藏的那些漂亮玩意儿们一遍一遍地翻看。

视线垂落间,一枚冰蓝色的光滑鱼鳞映入了柏妮丝的眼帘。她看了一会儿,伸手将它拿起来,一道绚丽的彩虹立刻出现在了昏暗的房间里,将整个水下视野都照得微微发亮。

也不知道神诞庆典现在进行得怎么样了?

柏妮丝默默想着,正打算将鱼鳞收回去,门口忽然传来了一阵不徐不疾的敲门声。

她将东西收好,游去开了门,并不意外地看到了正等在外面的蒂亚戈。

他看起来像是刚从庆典上离开,连衣服都没来得及换,仍旧是那身庄重华丽的穿扮,看起来和这里的一切都格外有距离感,但脸上的神情却是温柔浅淡的:“抱歉,今天让你不开心了。”

“啊?”柏妮丝没想到他第一句竟然是向自己道歉,于是连忙摇摇头,“不是,完全没有的事,我没有不开心,真的。反倒是因为我去了才让您的庆典闹得有些不愉快,所以该道歉的应该是我才对。

对不起。”

“不用。”他略略摇头,态度平静,“你能来我就已经很高兴了,至于那些庆典上的热闹,都只是给他们看的而已。”

说完,蒂亚戈伸出手,将那只带着神眷的裸海蝶递给她:“你的。”

对上柏妮丝带着明显犹豫的眼神,蒂亚戈继续补充到:“我说过,这是我自愿的。”

自愿。

这个原本在交易中,柏妮丝最喜欢听到的词语,从蒂亚戈口中说出来总让她觉得格外心慌。她看那只透明漂亮的裸海蝶,试探性地抬起手接过来,目光无意间扫过自己手臂上的光明禁制烙印,忽然心念一动。

如果自己要他将这个禁制消除掉,他会同意吗?

要知道她现在还是陨罪园的假释犯,没有使用高阶魔力的权利,甚至理论上讲是随时都有会被重新关回监狱的风险的。

这个烙印就是证明,是她仍旧是戴罪之身的提醒,也是她无论逃到哪里,都会被警卫处轻易找到的宣告。

因此按照正常逻辑来看,她是不可能被提前消除这道禁制的。

除非……

“任何,任何愿望都可以吗?”她低着头,不敢去看对方,害怕被他看出来自己别有用心的试探。

这个尝试风险太大,柏妮丝不敢确定她是否真的要这么做,可已经过分冒出头的勇气,或者堆积了太多太久的慌乱让她无法停下来。

“当然。只要你说出来。”蒂亚戈看着她,语气不变地回答。

这还是第一次,柏妮丝在他面前表露出这么明显的紧张和举棋不定,不知道是在思考着什么让她如此不安的事。

也许是想逃离吗?

蒂亚戈默不作声地看着她,将她手指僵硬的弧度,低垂的眼睫时不时还在快速的扑闪,抿住嘴唇又松开的动作,每一个细微且不自觉的反应都收入眼底。

她并不是真心想要许愿,只是在自己眼皮底下,不顾一切地想要试探什么,甚至是逃离。她的眼神是如此不安地偷偷打量着周围的一切,企图知道他是否有发现她的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