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苏染染扶起卫聿的动作并没有半分停歇。她起初也质疑卫聿话语的真实,毕竟苏毓月对外而言就是一个死人。
但细细一想再听着蔺云的话,便知晓苏毓月还在东宫,只是无人得知罢了。
一刻钟后,周围细风渐大,初夏的余热也散了不少。步履稍停,苏染染跟前的卫聿侧过头看向她。
“太子妃,儿臣可以唤暗卫跟着,你不怕她……”
“你怕她吗?”苏染染随即反问道,也想着他终究还是个五岁大的孩子。
“我都跟着你来了,自然是要见她一面。更何况此处是东宫,我没有什么好怕的。”
“确实,儿臣多虑。但我们一会要去的地方,没有侍卫跟着,是不行的。”
随即,苏染染就见一黑衣男子跪在卫聿身后,那面容很是陌生,她没有见过的。
“太子妃,他便是皇爷爷遣给我的侍卫无名。”
无名压着脊背给苏染染行了礼,冷峻神情下却被吓得一跳,他是宸王派在小世子身边的人,但从此以后就是无名。
苏染染听着“皇爷爷”,也就没在意卫聿的此番动作。他是五岁大的孩子,但也是圣上养大的小皇孙。
又过了会,苏染染听流水潺潺,仔细看了眼他们所在的荒芜之处,东宫后门。
“太子妃,此地就是地牢,她在等你。”
滴答滴答,苏染染踏着步子从侍卫挖开的入口走下去,目光所及之处全然是涔涔细流。
地牢阶梯并不难走,可她看见小身影闲庭阔步的模样,强忍着没有开口。
所以,卫聿当真是圣上力保下来的,那卫宴这五年到底是怎么过来的?
他的头疾,大抵是硬生生熬出的病。
“太子妃,她现在模样是顶着你的面容,所以……这次是儿臣斗胆而行,此后我绝不会踏入东宫半步。”
小家伙又说话了,语气还有些哽咽,但苏染染听得出,他的念想很坚定。
“无妨,我同她一起十几年了。我俩长相,也的确有几分相似。”
而后苏染染没再说话,瞥着细细跳动的烛火,心底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恨。
她确实恨苏毓月,无论前世还是这辈子,自己都怨恨她。可自己始终不明白,她对自己可曾有丝毫的姐妹真心?
前世,她是局内人也是局外人。现今一回想,她甚至比任何人都要看得清楚。
苏毓月以假冒木儿之名接近卫宴,就是不想让自己压她一头,哪怕是一丁点苗头。
随后的所有事,欢喜也好憎恨也好,都逃不出一个“利”。权势是个好东西,好到任何人都想要得到它,掌控它。
所以,苏毓月,好久不见。
咯吱咯吱,苏染染伸手推开牢门,最先入眼的便是那一面面映亮的琉璃墙。
簇簇火光腾动中,瘫坐在地的灰白身影更显几分悲寂。苏染染看着牢房中间的苏毓月,心底所有还是化作一抹怨恨。
她不明白,苏毓月怎么能如此恨她,前世今生皆是,恨入骨髓,甚至一次次要她死。
“苏染染,是你。”
苍老嗓音嘶哑着,像是寒风被刺过,没有一点生气,也听不出她原本的声音。
“是,是我苏染染。”
苏染染站在不远处,离苏毓月不近。她没有看着苏毓月的脸,因为熟悉面颊的每一处,都在提醒她五年前乃至前世的一幕幕。
“你现在应该是皇后,卫恪造反死了,你又被卫宴从扬州找回来。”
“不是,你所言三句,没有一句是真的。我现在只是苏染染,卫恪没有死,被关在天牢。而我,也是自己回京城,并非卫宴找回。”
苏染染一字一句纠正着,眼前的灰白身影便慢慢站了起来。散落长发乱糟糟成团,身上白衣也有一团团血色。
“卫聿说,你想见我,正好我也想见你。”她直言不讳说道,很快就看到苏毓月的动作僵着了下。
“苏毓月,你后悔吗?从福安寺的第一次起意,到丘山的利用王茯苓,再最后就是乞巧那晚的大局计谋,你有后悔吗?
苏毓月,你有后悔吗?你每次想杀死我时,每次都想把我置于死地时,你有过一丝丝的后悔吗?你后悔吗?”
苏染染连声问着,压根也没给苏毓月喘息的机会。在相见前,她也没有任何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