轩窗软榻,光影交错,在斑驳陆离的墨色和素白之间,苏染染倾身侧躺,双手搭在腰间。
烛火朦胧,她浅阖眼眸瞧见了,卫宴仍然坐得稳当,一袭冷风卷起的衣角,静悄悄的。
没死就好。
苏染染敛垂眼睑,耳后沿至颈窝处都是浸润了一片温热。半干发丝缠绕,她这才想起,自己为何要随着他?
嘀嗒一声,轻快划过的水光。卫宴就见着眼前的染染,突然坐了起来,还恶狠狠地瞪着他。
“卫宴,你有意思吗?”
冷声落至,苏染染伸手就卷起了半干的长发。杏眸乜着,粉润嘴角紧紧绷直。
五年过去,自己还真是没有半点长进,卫宴都坐在身侧了,她竟是还想着能够睡着?
缄默,一阵静谧笼罩在两人间。苏染染看了又看一旁的墨袍白玉,连忙收拢身上的羊绒软毯。
动作响亮,且她又是故意做给卫宴看的。猛然一下,苏染染的小腿踢了出去,恰好对准卫宴。
丝缕微风,苏染染的一双手颤抖了下。
嘴角嗫嚅,贝齿轻启道:“卫宴,你不走,等我赶你?你也不必在我眼前要死要活的,我许是比你知道的,还要明白你的性子。”
苏染染缓慢地放下脚踝起身,单薄肩颈挺拔而立,一双杏眼没搭理着卫宴。
“你来扬州,自然不会是孤身在外。至于你在京城之中做了多少安排,我想你比我更清楚。就这样……”
苏染染蓦然回头,上下打量了卫宴一番,“你自己说,你要是死在扬州了,该是多不值当。”
软嗓悠悠,还是含了笑的。可这一字一句落在卫宴耳中,就是招招致命的刀。
“染染,你觉着我今日是故意的,仅仅以苦肉计卖惨。”沙沙嘶哑,卫宴硬生生地扯出一道浅笑。
难道不是?
苏染染蹙眉,双手抱拢了怀中软毯。她以为今日已经说得足够清楚,自己不回京城,卫宴随时都可以离开扬州。
越早越好。
“染染,你说得很对。”
须臾,卫宴着一身金丝墨袍站了起来,一片冷清盖在苏染染周身。
“孤若是就这样死在了扬州,很不值当。所以染染,孤的苦肉计,你漠不关心。”
寒意随着嗓音,一同落在苏染染耳畔。她仰头看向卫宴,眸子之中是满满的茫然。
他亲口承认了,可自己却又没有那么笃定。她跟前站在的卫宴,当真是她认得的吗?
“染染,这是孤的苦肉计,你再看看。”
话落,卫宴右手摊在苏染染眼前。一道道红痕刻在冷白指腹上,掌心已干的血色,触目皆是。
“染染你说,苦肉计是不是只要一条命?那孤不要命,我要你,我要你回来。”
冷清药香不断,两颗扑通跳响的心紧紧拥在一起,毫无间隙。卫宴眼底如墨,单单用左手揽住了染染的右肩。
暖香温热依旧,卫宴的一身冷意也依旧。他贪婪的侧了侧面颊,想要要触碰着丝缕润意的发。
他不知道自己在绿茵之中站了多久,只是淡然看着高高扬起的风筝落了又飞,飞了又落,起伏青山都染上一层厚厚的苍蓝色。
他在等,等着染染来看一眼自己,哪怕只是隔着很远很远的一个抬头。
可是,没有。
“染染,听到了吗?我心口,还有扑通扑通的响声,所以孤没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