恰时,暗红轩窗外的大雨下得愈发急,雨滴声声拍打在寂静之中,显得喧闹至极。
红木圆桌上,色香味俱全的饭菜飘散了丝缕热气。浅黄烛火下的几道身影,都没有丝毫的动作,仿若在等些什么。
“唐姑娘,你可是喜欢甜的?”卫宴再次说了话,语气放慢许多,“江南扬州一带,多喜甜食,这醋鱼更是加了糖的。”
他缓缓说道,柔和目光也落在眼前的唐棠身上。难不成是自己太过念着染染了,竟会觉着唐棠的涟涟清泪,很像她。
染染很少哭的,几乎连她红着眼的模样都不多见。她看似温顺守规,永远都是软绵绵的小姑娘。
可自己也知晓,染染不过是把所有的委屈都憋在心里,好好地藏着。
那她这些时日,还过得好吗?
初秋的雨下得很多,稍有不慎就会染了风寒。而她又是孤零零的一个人,全身上下只有锦缎珠钗还值些钱。
染染必定很害怕,她也会哭的。可自己,连她丝毫的踪影都没有查到。
思及,卫宴心口就如同刀绞似的,一阵阵刺痛,连带着整个人都往下坠落。
狭长眼尾泛着冷,但他如今又能恨谁,又该恨谁,卫恪还是苏毓月?将两人杀了,染染便能找到了,他就没有错了?
诚然,这是自己该承下的。而最为不耻的是,他现在还什么也做不了。
嘀嗒,又是一道轻声。卫宴拿着桌上的公筷,起身给眼前的唐棠夹了一块汤汁殷红的醋鱼块。
“唐姑娘,这是甜的。”
苏染染抬眼只见锦白衣袂收拢,逸着酸甜的醋鱼块就在骨节修长的指尖映出浅红。
“唐姑娘,这是甜的。染染,这是你爱吃的蜜饯。”
两道截然不同的话语就在苏染染耳边响着,她眼角清泪,嘀嗒一声掉落。
卫宴,我赌输了吗?你压根就不爱我,你或许早早知晓那人不是我,是苏毓月。
疯狂的念头在心底叫嚣,酸胀鼻尖还抽着哭腔。苏染染抬了袖面起身,手中端着的空荡瓷碗,缓缓接下卫宴的醋鱼。
“苏公子,有劳,让二位见笑了。唐棠平日里莽撞失礼惯了,将才看到醋鱼就想到扬州家中,心里难受极了,竟还真的哭出来。”
苏染染说得很慢,嗓音还有些哭腔。她低眉瞧着瓷碗中的醋鱼,余光不自觉往苏毓月一扫。
苏毓月此刻,应当很难受吧?毕竟她现在还顶着自己的身份,卫宴却给一刚相识的姑娘夹了菜。
霎时,苏染染心中的畅快盖过了难受,脑海念头一闪,柔声的话脱口而出。
“苏夫人,可还好?唐棠颇为过意不去,这方才,恐是将夫人吓着了。”
话落,苏染染就满含歉意地看着眼前的苏毓月,她面颊唇色有些白,一双杏眼还略有闪躲。
苏毓月,不好受吗?那你要将我取而代之的时候,就没有想到过这一天吗?
苏染染承认,她厌恶憎恨苏毓月,也很不喜欢此刻的自己。她现在的模样,和高墙深院内的妒妇,并没有什么不同。
自己一边拼了命替卫宴寻着辩解的缘故,一边又深深恨着苏毓月这个人。
所以,卫宴,你知道你身侧的人,就是苏毓月吗?
苏染染轻而慢地擦拭着面颊两侧的泪,落在苏毓月身上的视线也变得羡慕起来。
她不想再等了,过去那坐以待毙的时日,自己只是硬生生等来了苏毓月怀有身孕的消息。
此时此刻,卫宴就在她眼前,而苏毓月也在。自己心中想要的回话,独赢了,还是赌输了?
“苏夫人,唐棠在此以茶代酒,向你赔不是。”茶水入喉,苏染染微阖了双眼,面上神情也愈发坚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