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然,微冷的夜风萧瑟中,苏染染也感受到柳氏明显的神情变化。
她敛目瞧着身侧的蔺云,只觉主母这次的火气来得蹊跷。更何况,东宫的人都还在此处。
“主母,嫡长姐,可否让蔺侍卫从正门绕行离去?”
苏染染柔声细语说着,视线依旧落在柳氏面色上。自己的确是在试探主母的底线,底线如何,蔺云走后,她要撒的怒气就可窥探一二。
“正门……”
柳氏已然是被气笑了,她之前怎的不知,温顺如猫的染姐儿竟是有如此多的矜贵事。
可是她自己往后门来的,还有脸面提正门。若非天色晚些,可不是还要全府上下给她行三跪九叩之礼?
当真是荒唐至极。
“染妹妹说的是,从后门进,确确实实失了礼数。还得有劳蔺侍卫,绕行到侯府正门去。”
苏毓月面容虽未带笑,但温婉语气还是过得去的。她一手托着娘亲的手肘,吩咐着丫鬟婆子往回走着。
车内,苏染染摩挲着手掌指节上凸出来的白皙骨翼,细细回想主母和嫡长姐的神情,其中必然有蹊跷。
嫡长姐都能忍下的事,主母为何要对自己撒火?而且她走后,宸王还在府上待了好一会。
墨色云纹马车华盖缓缓向前行着,蔺云扯动手中缰绳,恭敬问了一句,“太子妃,可要奴随你一同回府?”
有了上次,蔺云也不敢贸然行事。殿下是他的主子,太子妃亦然是。
殿下都让他送太子妃回来,必定是料想到侯府会发生的事。
“不必了。”
她淡淡回着话,澄澈杏眼中的坚定愈发明亮。自己不能事事都依仗着太子殿下,倘若一天,没人可以依靠了,她又该如何自处?
大抵,十几年都这样熬过去,也不差近日的一两月。
“你且回宫好生照料着太子殿下,御医开的药方子,每日都要喝。还有,我和太子殿下不过刚赐婚不久,你还是唤我一声‘苏二小姐’,免得招来闲话。”
察觉她前句话语太过清冷了些,苏染染又添上两句。她之前还没仔细听着,蔺侍卫原是唤自己为“太子妃”。
暗红车帘外,蔺云低声应了话。心中还把苏二小姐听着“木儿”时的诧然神色记了下来,打算一回东宫,就向殿下禀报此事。
因风摇曳的浅青鱼鳞灯飘荡着朱红穗绸,紧着步子站好的两排丫鬟小厮拥在主母嫡长姐身侧。
烛火拉长了漆黑的身影,也让苏染染心思跌落到悬崖的半山腰,忽上忽下,惶恐不安。
照得亮堂的侯府门前,柳氏半眯眼眸瞧着,款款走来的杏白身影,脑海中一个劲闪过,温阮进府的场景。
那日风和日丽,秋光凉爽,宜行嫁娶之礼。因着她的多次劝诫,温阮进门时候,连府前石狮都没有挂上一丝一毫的红绸。
温阮穿着桃粉色的花锻褙子,乌黑长发挽成堕马髻。珠钗头饰很清丽,两朵淡粉绒花,一支流苏珍珠银簪。
貌似,一切都很合自己的心意。但,温阮脸上面带桃花的笑,让侯爷快步流星迎了上去。
“染染向主母,嫡长姐问安。”
小小的一团人儿穿着玫红碎花衣裳,头顶两侧梳成丱发,毛绒绒的碎发自然垂落,托出一张粉嘟嘟的小脸。
黑亮似的葡萄上下一扑闪,干净纯粹的水光就映在心间。同时,软嗓娇声便在耳边响着。
柳氏眼眸睁开,双手庄重的端在身前,多少年过去了,她仍然被小小庶女的装乖扮憨骗了过去。
“染姐儿今日,貌似去了很长的时日。瞧着暮色,染姐儿何故还要太子的侍卫送回府来?”
柳氏开门见山说了,她心中含着的一口闷气,着实憋得慌。染姐儿和安阳郡主如此拙劣的伎俩,自是骗不了人。
她原是不在意染姐儿去了哪,又干了些什么事。她不过刚从福安寺回来,自己也不好失了主母的分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