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挽香苏醒时,已是卯时三刻。
昨夜果然下了一场雨,从屋内望去,能瞧见缭绕在白云山间的袅袅白雾。
“神女大人。”
她挽好发髻,穿戴整齐,打开门扉,一个黑衣男人恭敬立在廊下。
“听说,您昨天让那群外来人留在村里了。”
“有什么问题吗?”曲挽香懒洋洋地把玩着一缕鬓发,“我觉得他们不是山神大人派来的,也上山请了山神大人应验,这应该是合乎规矩的。”
“是……”黑衣男人犹豫道:“但,就算他们不是山神派来的,也不代表,他们对这个村落无害。”
“你觉得他们有什么问题吗?”曲挽香问。
“反正,您一定要提防他们。”黑衣男人道:“尤其是昨日跟您一起上山的那个男人,他……不是什么善茬。”
云芝来请曲挽香时,她正想着黑衣男人说的话:“点星似乎知道什么,要我提防昨日那个叫晏铮的男人。”
点星是陪伴着神女大人一同造访白云村的人,云芝没和他说过话,但他猜点星多半也是山神的人。
“既然点星大人都这么说了,那一定没有错。”云芝年纪不大,刚及弱冠,虽生得白白瘦瘦,但他性子机敏又读过书,在村落里地位不低。
他想起昨日那个晏铮冒犯神女的行径就来气:“他偷了主人家的东西,就证明他心术不正。之后还敢逃出城,就说明此人明知故犯,贼心不死。更别说他昨日还敢当着自己的妻室对您动手动脚……根本就是个贪财好色之徒!”
“妻室?”
“是。”云芝道:“那四人里不是有个姑娘吗?那就是他的妻室。”
“怪不得……”
曲挽香双眸一眯,想起昨日在山上那男人对自己说的话,她本不明其意,如今看来,他那异常熟络行为倒有了缘由。
原来,只是因为贪财好色啊。
“是不是善茬不知道,但,是我不喜欢的人。”曲挽香放下茶蛊,下了结论。
她的清晨舒适悠闲,茅草屋内的曲如烟却不是这么回事。
雨一直到半夜四更才停,她又冷又饿,不管缩在那儿都能被雨淋到。
一直到天亮,觉没睡着,委屈得眼睛先红了。
曲泽一醒来就瞧见她这副模样,“怎么了?你饿哭了?”
“你才饿哭了。”
她没好气道。
被雨淋湿的衣裳还未完全干透,黏在身上,黏答答的很不舒服。
可昨天那些村人连饭都没给他们送,又怎么可能会让他们打水沐浴呢。
曲如烟绝望得想大哭。
“哎哎,你别哭啊。”曲泽凑过来,一瞥似乎还倚在角落里睡觉的晏铮,压低声音道:“你阿兄我有个好办法。”
曲泽的好办法很简单。
他想,他二姐被这个村子的人叫做“神女”,那一定是个很了不起的任务。别说吃食,让他们打水沐个浴不也轻轻松松么?自己和曲如烟是她的弟妹,她怎么会不同意呢。
“也不是没有道理……”曲如烟喃喃,二姐还没和曲泽说过话,万一她记得曲泽呢?
“所以咱们小点声,看看能不能出去。”曲泽示意她不要吵醒了晏铮和郭申。
从结论来说,他们是没法出去的。因为屋外有人看守。
可曲泽眼睛长在脑门上,他一点不怕这些低贱庶民。
门被他掀开一条缝,迎着村人看过来的视线,他道:“那个,我们饿了,我们要沐浴,你们给我准备准备。”
村人冷笑一声,不理会他。
曲泽一愣,反应过来差点没气死。
“你知道我是谁吗你?你这是什么态度?”
他还要再骂,被曲如烟一掐,想起自己还有正题,改口道:“反正我告诉你,我们是你们神女的亲弟妹,你不知道她有多在乎我们,你敢让我们饿着渴着,回头我一告状,你们吃不了兜着走!”
他骂骂咧咧,耀武扬威了一大串,那村人不动如山,当他放屁。
曲如烟无可奈何,只好让曲泽退下,自己主动上前道:“这位大哥,你行行好,带我们去见见二……你们神女好不好?我有话想和她说,是很重要的话。”
她一时有些犹豫要不要摘下幕篱,只要让这些村人看见自己和曲挽香生得有多像,不用多说,他们也会相信她们是血脉相连的。
可……昨天,晏铮和郭申说完话,特意把她叫到跟前。
“把幕篱戴好,不要让村子里的人看见你的脸。”
就算她问原因,晏铮也只答:“我自有考量。”
好在那村人看曲如烟还算正经有礼,又想他们一个弱女子,一个瞧上去就弱唧唧的男子,就算跑出来也逃不出去,便道:“我得先让人去过问神女大人。”
曲如烟忙道:“谢谢大哥。”
她也不愿拉低自己的身份去同一个庶民道谢,但比起曲泽,曲如烟有个优点就是识趣。
不多时,被叫去禀报曲挽香的另一个村人回来:“神女大人说可以见你们。”
曲泽和曲如烟登时一阵欣喜。
“看吧,我就说二姐记得我!”
他们跟着村人离去,角落里的晏铮缓缓睁开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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曲挽香住的屋子似乎是这个村里最大的,不同于那风吹一下就要榻的茅草屋,这屋有瓦又檐,实属不差。
曲泽和曲如烟进去,没见到曲挽香的人,云芝先来迎他们,“神女大人听说你们想沐浴,叫我来领你们去。”
这要是放在以前曲家,曲泽和曲如烟眼皮都不会抬一下,可如今村人拿他们当外来者一样提防,谁都给他们摆个臭脸,有那么一点好处,二人就觉得雀跃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