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第 48 章

是去向那病倒在榻的皇帝?还是晋王殿下本人?

不管是向谁,曲挽香这个时点拿了笺纸是事实,她总不可能做什么好事。

要是晋王知道曲声声不仅失了处子之身还怀了孕,那这门亲事不就……

曲家急于获利,不愿舍弃任何一边,他们想要两头抓,最后择优一方。

晋王这根高枝,是绝不能弃的。

“你当真看见她拿了笺纸?”曲老夫人皱着眉问。

嬷嬷忙不迭地点头,她从曲声声那出来,去曲挽香的院子里问过她的婢女,婢女们都说曲挽香沉着脸回来,在柜子里拿笺纸写了信,笔墨都来不及收便匆匆而去。

今日府里来了许多人,小厮们都忙里忙外,曲挽香就是想请人送信出府,也不是那么容易能找到人的。

趁她还在府里,必须把信截下来。

“可是娘,只截信哪儿够啊?”曲太傅道。

他前几日才和晋王促膝长谈了一番,晋王很赏识他,恐怕过不了多久就会在仕途上好好提携他一番。他如今把曲声声和晋王这门亲事看得比什么都重。

曲声声非完璧这事努努力倒也不是不能瞒天过海,只要没人知道。

可曲挽香……曲挽香她终究只是女儿!他爱这个聪慧贴心的女儿,可她终究要嫁人,嫁出去就是泼出去的水,她心性小,说不准已恨上自己的姐姐勾引太子。

就算把信截下来,总有一日此事会败露,到时连累了曲家,曲家又能找谁说理去?

挽香,挽香……

真的不是爹不要你,实在是……爹也有苦楚。

“娘……你听我说,”曲太傅在心里想完,狠下心,深吸一口气道:“我今日入宫,听他们说圣人只怕撑不了几天了,到时候太子便是孤立无援,他手中无兵更无人,除了有个头衔,身无长物,而晋王殿下手握在封地时的重兵,又有人脉在朝中,真要打起来,太子绝不是对手。”

曲老夫人道:“那……你的意思是……”

“晋王。”曲太傅压低声音,“咱们选晋王绝不会有错。太子……就弃了吧。”

曲挽香将笺纸装好,等着小厮来取,彼时,前院正因订亲宴热热闹闹,她听着听着叹了口气,“圣人都要倒了,大家可真有兴致。”

清晨刚下过一场小雨,池塘边上的鹅卵石湿漉漉的,曲挽香起了玩心,踮脚稳稳站上去,望着水中自己的倒影:“晏郎要是知道今日是我和太子的订亲宴,也不知道会露出什么表情。”

会生气吗?会吃醋吗?或许两种都会。

曲挽香只是想想就觉得有趣。

曲家曾经虽是望族,但并不富裕,她省吃俭用,两年下来也攒了些许银子,离开曲家以后,在京郊找个地方暂住一段时日的钱还是有的。

想到此处,她的神情又静下来。

她的姊妹,为什么都这么不幸呢。

是因为生在曲家吗?

手中笺纸被她突地握紧了些。

“二娘子……”

身后有人唤,曲挽香回首,已是神色如常:“宝瓶?怎么是你来?”

宝瓶这种贴身伺候主人的小厮分位高,是用不着跑腿的。

“其他人都忙去了,只好我来。”宝瓶平日见了她都笑吟吟的,今日却低着头,束手束脚。

“哦,原来是这样。”曲挽香并不怀疑,她的身姿轻盈平稳,就是站在滑溜溜的石头上也不见摇晃,宝瓶心跳如鼓,一步一步,缓缓上前接过她手中的笺纸。

耳边,曲挽香还在说:“你把信送到,快些回来见我。”

可这声音对此时的宝瓶来说就是折磨,他紧闭双眼,想起老夫人和老爷的吩咐,牙根咬得几近出血,终究心一横,伸手推向曲挽香。

他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等听到扑通的水声,他知道二娘子栽进了那偌大的池塘里,池子很深,如果不会水,她是上不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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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p>p; 宝瓶从未听过二娘子会凫水,她是养尊处优的贵女,怎么可能会水?

老夫人和老爷交代的事他做完了,做到了,他的心纠结着,抽痛着,不敢回头去看,拔腿往外跑。

“干什么,看着点路。”

他慌不择路,撞上了萧氏,身后就是那池塘,他吓得脸色煞白,“夫、夫人……这这是……”

萧氏顺着他过来的方向望去,宝瓶本以为她会质问自己,可半晌,萧氏只道:“知道自己错了便是,下不为例,快去吧。”

这、这是放过自己了吗?

夫人一直在前面待客……不应该知道老夫人和老爷的打算啊……

他不敢多想,他觉得萧氏一定看见了,可是她什么都没说,宝瓶起了一身冷汗,几乎流着泪冲出了院子。

他把这事回报给曲老夫人和曲太傅,曲老夫人沉沉叹气,曲太傅知道她终是舍不得,难过,他同样难过,同样舍不得这个女儿。

可有时,忍痛割爱是不可避免的,曲家百年的历史,能不能延续,就看今日这一步了。

“娘……挽香会体谅咱们的。”

曲老夫人摇摇头,不愿再说,“先做错事的是她,曲家的女儿的本分,她终是忘了。”

那张宝瓶送来的笺纸她看也没看,吩咐他拿去烧掉。

宝瓶浑浑噩噩地点头,推人的时候他没有感觉,到如今才感后怕,越来越觉得折磨,那张笺纸被他随手揣进怀里,再也没想得起来烧掉。

全京都最光华夺目的曲家女儿,就在这年冬日,沉入水底,无声无息的香消玉损。

这个过往讲到这里,萧氏已是眼眶蓄泪,歇斯底里,这一切的罪魁祸首是曲家的两个顶梁柱,晏铮就是要报仇,也该去找正主,和她的烟姐儿又有什么关系?

屋内死寂一片,门边的宝瓶脸色惨白,曲太傅咬牙切齿,曲老夫人一把将佛珠掷在萧氏脸上,她怒火攻心,险些头晕眼花摔倒。

“怎……怎么会这样……”

这一切,曲如烟从未耳闻,她不敢相信父亲和祖母会联手去杀自己亲手养大的孩子。

所以她那时在后苑听见的声音,是宝瓶和她娘亲在说话吗?

就算……就算是为了曲家,这样也太……

她摇着头,陷入无穷的错愕,自己都尚且如此,她不敢想象晏铮会是怎样一副神色。

主意是祖母和父亲出的,人是宝瓶推的,还有曲声声……他到底要怎么复仇才算结束这场恩怨?

“晏铮……你不能,你不能杀他们。”她抓紧晏铮的手,尽管他的手腕正扼在自己脖颈上,她也不想放开。

他的手好冷,冷得可怕,整条手臂上遍布伤痕,此时正因攥紧拳头额而微微发抖。

就算不看他的脸,她也知道他在想什么。

“晏铮……”

“那张笺纸,在哪儿?”出乎她意料的,晏铮的声音低沉平静,起码听上去平静。

“我……”宝瓶知道这话是在对自己说,他好害怕,怕晏铮,这个曾经还管自己叫“哥哥”的人,会现在就冲过来杀了自己,“我……放在这里了……”

他从衣衫口袋里翻出那张泛黄的笺纸。

霍家和曲声声曾经怎么也找不到的东西如今就摊开在一个小厮手里。

“我没有看过里边写了什么……”

他不敢看,他怎么敢看,明明把这种东西丢了就好,烧了就好,可他回想起推二娘子时的触感,一颗心就被罪恶感绞得稀碎,他不敢去动这张纸,怎么也不敢。

晏铮放开曲如烟,跨过曲太傅,接过那张笺纸。

笺纸已微微泛黄,似乎一捏就碎。

他没有立刻展开,在众人身上逡巡一周,“你们说,曲挽香是要去向人通风报信,所以才杀了她。”

没有人对此抱有怀疑,包括她的妹妹,她的姐姐。

可只有晏铮知道,不是这样。他看都不用看笺纸里写了什么就能如此断言。

萧氏已一把抱住曲如烟啜泣起来,只有曲太傅不甘地大喊:“不是这样?你难道要说曲挽香不是要向人通风报信?”他笑了一声,“不可能,她如果不是要去通风报信,她写什么信?”

“你也这么觉得?”晏铮看向曲老夫人。

曲老夫人一张脸青紫,“你到底想说什么?”

晏铮展开笺纸,众目睽睽之下,将它翻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