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衍,你从我这,什么东西都抢不走。”顾淮予认真而残忍地说,“抢来的东西,你心里没底,兜不住。公司是这样,人也是。”
“但我今天来不是说这些的。”顾淮予停顿一下,指指那份文件,“我把这个东西给你,你可以选择交上法庭,也可以藏起来,随你便。”
顾淮予说完便走了,临走前刚巧把烧好的一壶水都喝完了。
顾衍看着顾淮予的背影,用力捏紧了手中的文件。
顾氏出事,总要进去一个,顾锐寒跑了,所以如果这件文件交上法庭,那林清妙就注定再也见不到自由的太阳。
顾衍拿着这份一页未翻的文件回到公司,一言不发地扔进了碎纸机,纸屑哗哗掉落的同时,他只觉得解脱。
仔细算算他也才二十二岁,可顾衍却觉得他已经活了好久好久,久到他已经活得非常累了。
这份文件像是一场解脱,像是一把从一个牢笼到另一个牢笼的钥匙,但他却觉得此时此刻他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更轻松。
*
顾淮予眼看着顾氏大厦将倾,琢磨着办完正事该办私事了,想想他和顾衍之间的私事更是一腔的不爽。
探监室里的空气有些发冷,墙壁刷成灰白色,仿佛所有明媚的生命来到这里,都会被这里低压的气氛染出同一片丧。
顾衍带着剧烈的抗拒,态度不善:“你又来干什么?”
顾淮予的声音倒是很平静:“我还有一件事要解决一下。”
顾衍没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他,眼神中的平静如一潭死水,看不出任何情绪起伏,也看不出任何求生的欲望。
他整个人像是一个被卸下了电池的玩偶,僵硬而不再有任何活力。
顾淮予一腔的不爽在顾衍这样死寂一般的眼神中,忽然就全部化作为“算了”二字,他本身也不是过来找顾衍倾泻愤怒的,他是来了解恩怨的。
“我仔细想了想,好像还欠你个人情。”他看向顾衍,说得很慢,一边说一边回忆着,“我刚到金湾的时候,是你帮我安顿下来的,准确的说是帮我藏起来。”
顾衍愣了一下,而后讽刺的一笑:“我帮你是有目的的。”
“是这样,”顾淮予点点头,“但无论你的目的是什么,托你的服,我适应的很快,也没受什么罪。后来我离开家里重新参加高考,终于选了我想走的路,某种程度上你也算帮了我。”
顾衍听不下去了,有些发怒地低吼道:“我都说了我是有目的的!”
顾淮予像是没听到:“至于其他的事,我虽然很震惊,但我其实是没什么资格恨你。”
“……”
顾衍惊讶地抬头,万万没想到顾淮予此刻会说出这种话,一时间哑然。
“只是这里面唯一的问题是冷夕,你不该插手我们的感情,更不该骗他背叛他,他很难过的。”顾淮予的眼神异常坚定,“所以我也没有办法原谅你,恩是恩,怨是怨,不能两清。”
顾衍说:“那你还说这么多废话干什么?”
顾衍的心神一阵慌,他以为顾淮予会质问他、会辱骂他,甚至比冷夕还要更生气,哪怕在探监室里,以顾淮予的性格也应该直接上手打他才对。
但他没想到顾淮予最后说的是:“我来问问我能做些什么,欠你人情这件事让我觉得非常不好,我来解决掉。”
顾衍有些怔愣地看着他,好像幻听一样。
他沉默许久,然后竟毫无预警地看着顾淮予笑起来,他遮着眉眼,连着无数复杂的情绪一同遮掉。
“……”顾淮予就不明白这有什么可笑的,他一阵无语,等着顾衍停。
顾衍笑了好久,直到眼睛都笑红后,才重重地抹了一把眼角,然后说:“那给我看一眼照片吧。”
顾淮予下意识就皱眉:“谁的照片?”
顾衍又是一阵沉默,就在顾淮予不耐烦到要再问一遍的时候,顾衍终于哑着嗓子说话了:“小孩。”
顾淮予愣了一下,他刚才差点儿以为顾衍想看的是冷夕的照片,正打着腹稿准备驳回呢,谁知道腹稿打早了。
“……都这个时候了,咱就别装家庭和睦温馨友爱了行吗?”
顾淮予鸡皮疙瘩都有点儿起来了,看着顾衍半晌,顾衍也看他。
可顾衍一句话都没说,很坚定的表示着他要看照片的决心。
最终顾淮予还是先败下阵来,他拿出手机点开一个相册,里面是两个小孩从小到大全部的照片,从刚出生到第一天上幼儿园,事无巨细。
顾衍伸头看了一眼,然后久久没有波澜的心仿佛突然被什么东西触碰了一下,他眼睛有些发涩,眼角疼的厉害,他揉着眼睛不敢再看,慌乱地说了一句:“像你。”
“……不太像吧?”顾淮予把手机转过来看几眼,然后一脸“你什么眼神”,好心解释一句:“都像夕夕。”
可顾衍却固执地摇摇头,又说了一遍:“像你。”
顾淮予不想跟他争,草草地点一下头,想要趁早结束这场折磨人的探监活动:“你说是就是吧。”
他说罢便把手机收了。
看了眼时间,好像还有个两三分钟,但是他们之间已经没什么话好说了。
于是就这么沉默着。
时间一秒一秒地滑走,整个探监室里唯有钟表的滴答声,就这么硬生生捱过了三分钟。
时间到了,顾淮予站起来,椅子拖动地面滑出刺耳的声音,顾衍微仰着头看他。
顾淮予脸上挂了个冷淡的笑容,笑意却未达眼底,他说:“后会无期。”
然后头也不回地走出探监室。
作者有话要说:倒2</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