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他同在的还有两位前朝官员, 只池芮在这京城的权贵圈子里两眼一抹黑,一个也不认得,只通过他们的穿戴和朝服颜色判断两人官阶应该皆是不低。
“臣见过陛下,太子殿下。”谢景昭面上不动声色, 袖子底下又稍稍施力勾了勾她手指提醒, 然后便率先拱手请安。
池芮赶忙收摄心神, 也跟着见礼。
待他二人见礼起身, 那两位朝臣便也给谢景昭见礼打招呼:“陵王殿下, 王妃。”
谢景昭颔首, 微笑看向皇帝:“似乎臣来的不是时候?陛下与太子殿下若是在商议政务, 我们夫妇便先去殿外候着。”
皇帝坐在案后,未置可否,倒是目光打量了池芮两眼道:“平日里都几个月不见你一次,如今新婚燕尔,怎么倒是有工夫往朕的跟前来走动了?”
池芮螓首低垂,规规矩矩的扮鹌鹑。
谢景昭却收放自如的笑道:“臣本就是个闲散的,倒也不敢有事没事前来打扰陛下, 这不就是因为新婚么……今日携新妇进宫给皇祖母请安,想着之前为着臣的婚事还跟陛下讨了赏赐, 总不好失礼躲着陛下不来拜见。”
这话说的居然很是周到圆滑。
池芮稍稍侧目偷瞄他。
“算你还懂事儿。”皇帝道。
池芮想着他这既是有政务要办,他们夫妻就差不多该退下了,外面小江公公却进得殿来禀报:“陛下, 方才寿康宫太后娘娘着人前来传话,说是听闻太子殿下也在宫中, 请太子殿下与陵王殿下午间都去她老人家那陪着用膳。”
也叫谢景时去?
这是想要做什么?
池芮对这位太子殿下着实忌惮,心下当即砰砰直跳,不由的胡思乱想起来。
“此事孤知道了, 还有别的事吗?”谢景时也是目不斜视,脸上不见半分异样。
“并无他事,奴才告退。”
小江公公始终躬着身子,又再退出了殿外。
谢景昭刚要带池芮告辞,不想皇帝却又抬了抬下巴示意他俩:“既然稍后你们与太子要同往寿康宫,那便先坐那暖阁里等等吧,正好一路过去。”
这事自是没有池芮做决定的余地。
她原以为谢景昭会找借口推脱拒绝,不想他却应了:“是。”
当着皇帝和太子这些人的面,池芮自是循规蹈矩,脸上表情也稳稳地维持住。
她终于可以转向谢景昭,抬眸看他。
谢景昭便是露出个吊儿郎当的笑:“走,过去那边坐。”
皇帝这御书房旁边相连设有一个暖阁,地方不大,是供着他平日里处理政务疲惫时候可以小憩片刻用的,或者冬日里也可将奏章挪过去那边炕桌上,直接歪在炕上批阅。
见他俩往暖阁里去了,江玉昇就喊人奉茶。
谢景昭与池芮过去,自然不会还往炕上坐。
谢景昭挑了把椅子给池芮,他自己却不曾落座,只与她说道:“你先一个人在这吃茶。”
池芮一惊,差点当场跳起来。
她坐在这里,抬眸就能看见外面的皇帝与朝臣,谢景昭要放她一个人在这?
她心中急躁不安,巴巴的看着谢景昭,扯住他袖子不撒手。
谢景昭却拂落她手,攥着她手指稍稍用力捏了捏略作安抚,同时无声的告慰:“无事。”
然后,他转身又走去了外间,再次拱手与皇帝道:“陛下恕罪,臣方才一路过来……先失礼前去更衣。”
谢景时回头,面上表情依旧收驰有度泰然处之,却是明显眸色微动,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唇角隐约似是牵起了个似笑非笑的弧度来。
皇帝正在埋头看自己案上舆图,头也不曾抬一下,嗤笑一声,赶苍蝇似的挥挥手:“去吧。”
谢景昭躬身退下。
出得殿门就见殿前皇帝的顺嫔带了个提着食盒的宫女,正在和小江公公低声交谈。
他打了招呼便随手点了个内侍带他去如厕。
这边因为皇帝正在议事,自然不会放嫔妃进去,很快小江公公便打发了顺嫔,只留下她的食盒提了进去:“陛下,您近来国事繁忙,顺嫔娘娘挂心您的龙体,特意送来了莲子百合甜汤给您解暑。”
皇帝只是“嗯”了一声,仍旧没抬头。
皇帝要入口的东西,哪怕是后宫送来的他身边的人也是慎之又慎。
江玉昇接了食盒过去,拿到旁边鼓捣,该是做的验毒之类的事情,不过他站的那个位置基本已经不在池芮的视野之内,确切是怎么做的池芮便没能看真切了。
谢景昭不在,离着她十几步之外的地方整个王朝权柄最重的两个男人正带着朝臣在议事,他们偶尔会交谈一两句,声音没刻意压着却也不高,池芮为了分散心中紧张的情绪就不动声色暗暗集中精力听了一耳朵。
她对朝堂之事没什么见识,只隐约听他们提到“南境”“军制上有所欠缺,不够完善”这样的字眼儿。
谢景昭也不在,她孤身处于这样的环境里确实一直心弦紧绷,很有些坐立不安,但又不好表现出来就捧着个茶碗一直低头佯装品茶。
过了一会儿江玉昇就端了用青瓷小碗盛出来的一碗甜汤送到皇帝案头,因为他那案上铺了舆图,江玉昇便将瓷碗稍稍放在了靠近边沿处。
莲子百合混合冰糖熬出来的粘稠香甜气息慢慢溢出……
皇帝不喜吃甜食,甚至闻不得这样明显甜腻的气息,不期然就皱了眉头。
他抬眼看过去:“这个……”
江玉昇是知他习性的,甜汤平时也不是不吃,但是得看心情,这会儿显然就是不想用了,所以不等他吩咐已经主动上前端了起来。
正待要送回食盒里……
皇帝收回视线时目光不经意的一瞥正好瞧见了坐在斜对面暖阁里的池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