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齐齐回头。
看着站在门前, 笑容鲜亮活泼的少女。
再又不约而同,收回视线去看坐在妆台前面备嫁的准新娘……
由于池家这两个女儿属实是极少来往,就算是住在同一座府宅之内的亲姐妹,就连自家下人都鲜少有机会看到她二人同时露面, 在外面更是——
就算全京城皆知, 长宁伯家有一对儿容貌生的一模一样的姐妹花, 也没人有机会见过二姝同时现身的场合。
喜娘婆子们一时都有些反应不过来。
池芳却是如遭雷击, 脸色刷得一白, 冷汗顺时便爬满了脊背。
因为大家已经默认了正坐着开面上妆的这位才是今日的正主儿, 还当是她同胞的姐姐前来探望陪伴, 一时倒是未曾多想。
池芮拎着裙角也不着急进来,就站在房门门口笑吟吟的望着池芳。
今日天气极好,艳阳高照,秋风送爽,却也不是那么热。
明媚的阳光偶尔洒落在她裙裾之上,可她背光站着,脸上的表情却分外真实, 说是在笑,那笑容也属实的明媚, 池芳却只觉得她笑里藏刀,被她目光所凌迟,冒冷汗之余浑身也开始不受控制的微微发抖。
她不明白是哪里出了问题, 池芮此时明明应该中了迷药被关起来了。
虽然事情从头到尾她没沾手,也不曾亲眼确认过, 可是——
她信得过自己的父亲。
既然是父亲大人为她谋算,要安排她去陵王府,就绝对会谨慎行事, 确保万无一失的,绝不可能敷衍行事。
可是现在——
池芮却活蹦乱跳,仿若没事人一般就俏生生的站到了她的面前来。
池芳坐在锦杌上,对着妆镜,浑身僵硬的半天动不了,只有额角冷汗一滴一滴的往下滚。
她觉得自己该说些什么,又或者做些什么来挽回局面,却又完全不知该如何应对。
“我……”好半晌,终于在喜娘丫鬟们也都渐渐觉得新娘子的反应与当前这屋里的气氛都不太对时,池芳才张了张嘴,试图发声。
池芮这时候却已经拎着裙角跨进门来,还是那副笑吟吟的模样。
但她只走了一步,却没有再继续往里进。
池芳本就心虚窘迫,见状一个激灵,再也坐不住,一把推开正在给她开面的喜娘仓促站起。
池芮先发制人,语气漫不经心的直接笑问:“母亲方才寻了我去说话,我与她吃了会儿茶,有些犯困就睡她屋里了,可是二姐姐为什么又会在我的屋子里?”
说着,目光灵活的扫视四周,眼中笑意就越发绚烂起来,再问:“而且……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众喜娘见状,终于意识到眼前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
正围着池芳忙碌的一群人,一面面露惊愕的观察打量她,一边更是躲什么脏东西似的不约而同后退,离开她身边。
只一个眨眼的工夫,池芳就从众人拥簇便成了孤立无援。
她生平从未经历过这样窘迫无助又紧急尴尬的场面,脸上表情完全不受控制,僵硬中透着明显的慌乱。
可她脑子虽然混乱转不过弯来,却也意识到池芮是在说谎,编排她母亲的不是与是非,因为——
她明明是被父亲命人迷晕弄走藏起来的,怎么可能是在母亲房中被扣住了。
“你在瞎说什么?”她下意识的想要揭穿对方谎言。
诚然,也不过是本能的想要替柳氏摘干净而已。
池芮索性也不往前走了,双手抱胸,好整以暇的往门框上一靠:“哦?我有哪里瞎说了?”
池芳深知到了此时,她已然后退无路,她若是再强势点,甚至应变的能力更果断些,就该当场反咬,污蔑池芮才是信口胡言想要取代她的那一个!
只可惜——
她生平头次独立面对这样的大场面,一来心虚没胆,二来也无应对经验,纵然此时想到要反咬了,也已经明显露怯,装着都不像了,那些颠倒是非黑白的话,众目睽睽之下也羞于说出口。
这边她脸色白了之后又迅速涨红,局促的揪着衣角,眼神恍惚。
喜娘们眼见着时间点点滴滴流逝,不免有些着急,可跟前的俩姑娘身份存疑——
虽然后面进来的这位言之凿凿表示了自己才是正主儿,并且看神情态度都更加可靠,可之前屋里的那位也没否认,承认自己就不是今天的新娘子……
喜娘们谁也不愿意掺合进这样的事情里,以免惹火烧身。
池芳那里正吓得将要坚持不下去时,便听得院子外面一片骚动和急促的脚步声……
池芳要冒充池芮,为了逼真不露破绽,自然不能带着她自己的贴身丫鬟在这里,并且今日这李代桃僵的计划也是越少人知道越好,池重海也没让池芳的贴身丫鬟知道,只叫了自己的小厮在附近园子里闲逛,注意着这院子里的动静。
池芮过来的时候是和几个拿东西的丫鬟混在一起的,她不落单,小厮纵然发现异样也不能公然上前再将她抓起来,何况小厮当时也没太反应过来这位究竟是三姑娘还是二姑娘,因为在他的概念里三姑娘这会儿应该是不省人事还被捆绑结实关在小黑屋里头的。
所以……
一个犹疑不决之下,这院里俩人已经正面对上了。
小厮急吼吼的去找池重海,结果前面有贵客登门,池重海过去待客了,柳氏一听这里池芳被堵了,片刻不敢耽搁的连忙便赶了来。
她匆匆进了院子。
池芳隔着房门看见她,眼睛一亮的同时更是委屈又害怕的差点当场落泪,脱口叫了一声:“母亲……”
池芮就靠在那门框上不动,也转头看向院里。
柳氏一眼看到两个女儿同在这屋子里,脑中也是轰的一声被打了一记闷棍,下意识的就慌了。
可她毕竟比池芳阅历更多些,当即强行冷静,却是呵斥一屋子的喜娘丫鬟:“想来是芮姐儿要嫁了,她们姐妹情深,还要说些告别的话儿,你们就别杵着了,先回避一下,让她们姐妹单独叙话。”
喜娘们自然没有偏向谁之说,她们不过都是做下人的,拿银子办事而已。
当即想走,池芮却一尊门神一样就倚在门边,一动不动。
她们倒是可以强行挤出去,可——
若是门口这位才是正主儿,她们强行离开,得罪的就是陵王府的小王妃了,这谁受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