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菲和池萤同坐一辆马车, 池芮便也不好过问。
谢景晗虽然面上瞧着大大咧咧不拘小节,也没表现出对池家其他姑娘的恶意来,实际上却是除了池芮,她谁也不亲近。
上车之后, 她仍是和池芮坐在一起。
池菲没话找话, 闲聊了两句, 谢景晗就醉眼迷离的开始瞌睡了。
池芮将她脑袋靠在自己肩膀上。
池菲与她之间有过节, 纵然心思深些, 却也没到能摒弃前尘再觍着脸主动讨好的地步。
池萤则是胆子小, 很木讷。
之后车上就没什么动静了。
马车一路去到陵王府, 池芮小心推醒谢景晗。
谢景晗揉揉眼睛,转头扒开窗帘看了眼,一瞬间便酒意全消,仍是笑嘻嘻,活力满满的样子当先下车,又冲后面马车上扒着窗口探望的三个姑娘道:“我可能得多耽误一会儿,大热的天, 你们进去等我吧,吃点消暑的点心。”
几个姑娘本就是冲着长见识来的, 心中自是欢欣雀跃。
谢景晗领着一帮姑娘进得府门,随口问守门的侍卫:“我哥还没回?”
“是。小王爷还不曾归家。”侍卫规规矩矩的回。
对她身后跟着的一群花枝招展的姑娘仿若未见。
谢景晗撇撇嘴:“那可能是被叔祖父揪住教训了。”
她带着众人绕过影壁往里走。
已故的陵王作为当今陛下唯一的嫡亲弟弟,在世时便很是显贵, 又有太后撑腰,他这府邸建得美轮美奂, 十分的富贵堂皇,占地上起码有长宁伯府的五六倍以上,光是进门小花园里罕见的植被和花木品种就数不胜数。
池菲还能尽量端着, 另外几个姑娘年纪小,已经忍不住露出艳羡的神情来,眼神活络的四下打量。
穿过前面的小花园,谢景晗便叫了前方引路的丫鬟:“你先送几位姑娘去我那,叫厨房送些冰酥酪和瓜果过去。”
然后又拉了身边池芮的手:“三姑娘你既来了,便去见见我母妃吧。”
咦?
不是谢景昭的意思,也不是谢景晗要拐她来的,难道是陵太妃要见她?
池芮面上不动声色:“我是该去给太妃娘娘请安的。”
另外几个姑娘,进来王府都有点胆怯,故而十分规矩。
看的出来下人们对谢景晗便十分的恭敬,整个王府里自有那么一种凛然不容人造次的气氛,她们便个个循规蹈矩。
才要跟着婢女走,池菲却是眼睛一亮,上前一步提议道:“郡主,太妃娘娘身份尊贵,又是长辈,我们几个既已登门,好像也该去给太妃娘娘磕头请安,否则便难免失了礼数。”
谢景晗眨眨眼,面上笑容甚至依旧明媚无暇,语气也还是轻快又随意的:“哦,我母妃喜好清净,不随便见生人的。这也不算失礼,扰了她她会不高兴。”
她态度上并未见出丝毫苛责,说话也是实打实的实诚。
池菲却被呛得不轻,脸上表情骤然一僵。
谢景晗并不与她计较为难,牵着池芮便先走了。
池菲此时其实也并非就是起了非分之想,她一个庶出,虽是记名在柳氏名下,却始终没忘了自己真实的出身和身份,且不说谢景昭在外的名声不好,是个喜怒无常又经常惹是生非的纨绔,陵太妃又是个厉害不好惹的泼妇……就单是冲着这陵王府泼天的富贵和尊荣无比的身份,她就底气全无,心里其实随时都是虚着的。
只是么——
既然今日都进了这王府了,机会难得,又本能的想要试着巴结一下,多给自己找条路总是没错的吧?
这会儿谢景晗话里明摆区别对待的态度,狠狠打了她的脸,池菲便十分的屈辱懊恼。
前方引路的婢女也不言语,就规矩安静的等着。
池萤大概还没明白那位郡主殿下笑眯眯的几乎话会伤人,见池菲站着不动就扯她袖子:“大姐姐?”
池菲咬咬牙。
陵王府这婢女处变不惊的态度就更是叫她觉得无地自容,仿佛她是有多没见识又沉不住气一般……
她不敢再多言,只能跟着往后面的园子去。
陵王府的构造与一般的府邸不同,不是那种循规蹈矩,一进接着一进套的院子,过了二道垂花门,是一片花园,再往里头就往各个不同的方向分了道路和园子出来,六个大院落,每个都带着单独的园子,自成一番天地,然后在这些园子后方,重新汇聚一地,那才是王府真正的后花园。
谢景晗住的是在左边最外围的见云楼。
陵太妃的濯缨阁则是在右二。
谢景晗带着池芮一路走过去,途经主院门前她却没停,池芮不禁奇怪:“不是这里吗?”
谢景晗回头看了眼,笑道;“我父王过世之后母妃就不住这个院子了,在那边,走吧。”
池芮便想——
这该是怕着睹物思人了。
但见谢景晗面上言笑晏晏,倒似也没有陷在缅怀过去的心绪里,她才又松了口气。
陵太妃住的院子很清净,院子里栽的花不多,却有成片的竹林和爬了满架的葡萄藤。
她可能是真的特别喜静,院子里居然一个下人也没有。
池芮心中正在好奇,右边的厢房里却走出个面色和善的妇人,屈膝给她二人见礼:“小郡主来了?见过贵客。”
谢景晗道:“我母妃在屋里?”
“是。”那娘子道:“午觉该是歇醒了,郡主进去吧,奴婢去备些茶点过来。”
谢景晗颔首,又牵着池芮往里走。
打开帘子,正厅里没人,谢景晗目光一扫,便将池芮扯到了右边暖阁,扒着门框笑道:“母妃,我小嫂嫂来了。”
彼时陵太妃正倚在暖阁的炕上,靠着软枕看书。
她在家穿的十分素净随意,一身水色的裙衫,不加装饰却穿得整洁体面,发丝也仅以一支碧玉雕刻的纯素簪挽了,装扮上不显富贵,但气质使然,颦笑间依旧是雍容雅致的。
陵太妃似乎精神不济,手持书本也恍惚是在走神。
闻言,她便搁了书本稍稍起身。
池芮走上前去给她见礼:“臣女见过太妃,给太妃请安。”
“起来,自家人,不必拘礼。”陵太妃抬眸往门口看了一眼,对谢景晗道:“让蓁娘去绣房……”
谢景晗道:“她去准备茶点了,我去给您叫吧。”
说完,转身就跑了。
“这丫头,就属她最是跳脱。”陵太妃无奈笑了下。
池芮与她接触虽然不多,但是看得出来她是个十分直来直去的性格,这般数落谢景晗,言语表情之间也仅是宠溺,就便也没有多此一举的再替谢景晗说话。
只是见她要起身下地,赶紧帮着上前搀扶,这才跟着附和了一句:“小郡主这性子倒是不必担心她在外吃亏。”
原是想弯身替陵太妃拿绣鞋,太妃没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