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0、袭爵

等宋惊唐忙完手中的事,来寻她时,便瞧见一株野红梅旁,乌骨伞下,披着兔绒斗篷的倩影,他愣了下神,直到安知虞转头看来,才抬步过去。

宋惊唐接过她手中的纸伞举着,一手揽过瘦肩,一道往回走,鞋履踩在雪上,咯吱轻响。

瞧他清隽面庞带着淡笑,倒不似以往那般冷峻阴沉,想来是有好消息了。

“看来事情是办妥了?”

宋惊唐点头,“昨日阿耶遇刺身亡的消息刚传出,城中便有人带头闹事,消息走漏,蒙契那边已经所有行动了。”

虽然知晓此事为假,真正的燕王金蝉脱壳,连夜离开了云州去养病,但安知虞仍忍不住皱了皱眉。

不过才清闲了几日,便又要面临下一场腥风血雨。

“我们该回云州城了。”

前方车马备齐,孔商与霍嵩彦骑着马,站在队伍最前方。

宋惊唐收了伞,扶着安知虞登上马车,随后也跟着坐进去。

安知虞疑惑,“你不骑马?”

“陪你坐会儿。”回去后,怕是就没多少时间单独陪她了。

她在雪地里赏景,手却冻得冰凉,被他捂在掌中,半晌也不见暖和,干脆拉过她一双柔荑,揣入怀中暖着。

安知虞一愣忙要抽出手,却被他按得牢牢的,挣脱不掉。她很是畏寒,冬日里容易手脚冰凉,这会儿双手被他揣入怀中,就隔着一层单衣贴在他胸口,好似烤着火炉般。

宋惊唐凝视着眼前人,低声道,“开春便能归京,不用在这苦寒之地吃苦了。”

手贴在他胸口是极暖和的,安知虞干脆整个人朝他胸膛靠过去,闻言摇头,“倒也不觉着苦,未曾见过边塞风景,此番倒是长见识了。”

他低头,不知在想什么,瞧着近在咫尺的娇颜,两泓桃花眸清凉撩人,半晌,他才缓缓道,“可我的世子妃生来娇贵,应该住在金殿,而非塞外边境。”

大约是明白他话里含义,安知虞便也不再多言,轻轻阖上眼,“阿钺定能完成心中所想。”

燕王宋恪遇刺身亡,事发突然,且云州城中生事不断,蒙契闻此消息喜出望外,立马发兵,事态危急。

事急从权,不待朝廷旨意下达,世子宋惊唐已承袭爵位,继新任燕王,掌兵权,主理城中大小事务。

等朝廷册封旨意抵达云州城时,燕军与蒙契已经交战数回。

来宣旨的是女帝身边的亲信何士良,任从三品内侍监。

宋惊唐在战场上,圣旨是安知虞代接的,何士良虽黑着脸,但也无可奈何,总不能让人将这位刚袭爵的燕王从在战场上拉下来。

安知虞一身正妃礼服极为繁琐,发上金冠,额上翠博山,灿金的步摇摇曳在鬓侧。名门贵女,时常出入宫闱,言行举止挑不出丝毫不妥。

白萱伴随在宋无疆身边,跪在角落,连呼吸都不敢重一分。

这云州城,权势最大的便是燕王府的主子们,可燕王一家待人和睦,不摆架子。她很小便跟随在先王妃身边伺候,可常年在边境之地,未曾见识过京中的大人物,闻得这位宣旨的太监是陛下身边的红人,更是心中谨慎起来。

直到何士良率领一行禁军入府,便不自觉被这气势压低了头,眼神都不敢乱瞟。

宣读完圣旨后,她趁扶宋无疆起身时,悄悄抬头看了看最前方的安知虞,才知何为仪态端方,气度雍容。

哪怕是女帝跟前的红人,都得对她客客气气。

安知虞从何士良手中接过圣旨,一丝不苟的谢了恩,这才在何士良笑眯眯的搀扶下起身,将明黄卷轴递给范氏托着,“如今战事吃紧,王爷不能亲自接旨,还望何监谅解,此来云州一路劳苦,府中已备薄酒,还望何监赏脸多饮两杯。”

分明是不将圣旨放在眼中,倒还拿战事之由来搪塞,何士良皮笑肉不笑,颔首道:“如此便谢过郡主……不,王妃娘娘。”

倒像是一时不习惯,没来得及改口,一收拂尘,伸手朝自己嘴上一拍,小眼睛再朝上一瞟,“瞧咱家这嘴,往日叫惯了郡主,这一时半会儿竟没改过来。”

安知虞闻言,眉梢不动声色一挑,然后弯唇笑了笑,“不妨事,何监是陛下跟前最得力的内侍,即便是喊一声名字,那也是使得的。”

何士良忙躬腰一揖,摆手道:“王妃娘娘折煞咱家了。”

“何监也是看着阿虞长大的,在阿虞心中,何监与陛下一样让阿虞觉着亲厚。”安知虞抬手虚扶,笑语晏晏,话语藏锋,“云州偏远,这一路崎岖难行,唤底下人来传旨便是,怎劳何监亲自走一趟。”

何士良忙欸了一声,“老王爷之事,陛下听闻噩耗亦是难过许久,不能对燕王亲表慰问很是自责,再说了,陛下素来疼您,此次也是特地让老奴来替陛下瞧瞧您,见您一切安好,老奴回禀了陛下,也好让陛下安心。”

“阿虞感念陛下关怀,心中甚是欣喜。”这一句倒不算是场面话,姚氏当年还是皇后时,便对她很是不错,执掌朝政后,更是多有赏赐恩宠,不管是否是看着安则甫的面子上,但至今为止,姚氏倒是不曾与安氏为难。

言罢,安知虞唤了人来,“还不为何监引路。”

再回首,对何士良道:“何监先行,容我换身衣裳便来。”

接旨要按规制着朝服,实在繁琐又沉重,若赴宴还穿这一身,倒是累人,索性换了下来再去。

待一行人出了明堂,屋内不少人才悄悄松口气,到底是御前伺候的,光是往哪儿一站,气势便叫人不敢造次,也亏得王妃娘娘出身高门大族,应对得宜,撑起了燕王府的气场。

范氏看着远去的禁军身影,不由得皱眉,小声对安知虞道,“宣旨太监的活儿,倒犯不着何士良亲自走一趟,怕是不止宣旨这么简单。”

安知虞到不以为意,“兵来将挡,水来土掩,都到了云州北境,天高皇帝远的,到也不怕他。”

“你先带疆哥儿过去。”顿了顿,安知虞又道,“去将催雪召来,于筵席上抚琴助兴。”</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