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许如2

许如一席话下来,说得头头是道,几人哑口无言,白萱几次欲插话,却一时找不出何适的词。她只是奴婢出身,没读过什么书,只是在陪伴宋无疆时,耳目熏染学了点皮毛,但许如这圣人云古人言的,早已超出她的学识范围。

许如说到这,顿了顿,目光酽酽看向白萱,“再换句话说,萱姑娘未免管得太宽,还管到世子妃院里的人身上了?我虽才入府几日,但也听说,如今管事的可是范嬷嬷,萱姑娘的职责,仅仅是照顾疆哥儿起居,这些用人赏罚的事,应是不劳萱姑娘费心的。”

“世子妃收留我,我自然会报世子妃大恩大德,不肖姑娘你提醒。况且,世子妃嫁来云州,远离京都故土,听我是上都口音,觉着亲切,所以留着我说说话解解闷,萱姑娘若非要赶我出府,那便是十分的不体恤世子妃的思乡之情了。”

白萱未曾料想,一个来历不明的小丫鬟,竟有如此巧舌如簧的口才,被她一番言辞说愣在原处,最后只得愤愤而离。

近响午时,雪又下得大了些。

东苑正房明间外的院子里,那株象牙红的花叶落尽,被一层白雪密密覆盖。映着青瓦院墙,徒留几分寂静来。

屋内暖炉炭火哔剥燃着,旁侧蔷薇铜鼎内,焚着不知名的香,缭绕的薄烟,渐渐洇开。

安知虞靠在美人榻上,手中翻着一卷杂书,写的是云州城的一些逸闻趣事。范氏垂手站在旁侧,上午那胖嬷嬷也在场,正滔滔不绝复述着先前之事。

听完胖嬷嬷的学舌,安知虞只淡淡挑了下眉梢,“哦?她是这般说的?”

胖嬷嬷连连点头,“老奴虽没读过多少书,但这记东西的本事,却是不差的,虽不知那小丫头这番话具体含义,但原话大抵是如此。只是老奴瞧着,萱姑娘听完后,脸色十分不好。”

安知虞轻笑道,“她这是在教白萱,人之谤我也,与其能辩,不如能容。”

一旁的范氏微微皱眉,有些担忧,“世子妃,这样的人留在府中确实无用,且不知根底,也不敢让她近您身伺候,她声称来云州投靠亲戚,可奴婢遣人去打听了,根本找不到她说的那人,实在怪异得很,不如给些银两,打发了去……”

但安知虞却毫不在意,漫不经心翻一页书,“她不是说,能陪我聊天解闷吗,那便让她来房里伺候-->>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p>,与我说说话,解解闷。”

次日,许如被带到东苑时,安知虞正带着两个小丫鬟,在院子里玩投壶。

北境的冬日严寒,即使穿得再厚,只要一出屋子,没了暖炉,便是天寒地冻。就连素来擅长的投壶,也因手指冻得僵硬,而失了准头,软绵绵的落在旁边地面。

许如看了看,上前一步,正要捡起那支箭,却被旁边的胖嬷嬷一把拎住,低声道,“你这丫头,可莫惹事,还不快见过世子妃。”

这小丫头被指派给她这几日,虽说令人操心了些,但胖嬷嬷着实是个嘴硬心软的人,嘴上嫌弃,但关键时刻却还是时时提点着。

可许如神情很是坦然,丝毫没有瑟缩畏惧之意,见安知虞并无不悦,弯腰捡起那支小箭,站到人身侧,瞄准壶心,毫不费力的将小箭投了出去。

哐当一声脆响,被投进铜壶中的小箭,尾羽微颤。

许如这才朝安知虞行礼,“奴婢许如,见过世子妃。”

安知虞眸光流转,视线从她那双细白的手上收回,看了看许如,又看了看那铜壶的箭簇,问,“可知我为何唤你来此?”

而许如对上主子的视线,毫不生怯,看了看她,又看了看箭壶,弯眸一笑,“我以为,是来陪世子妃说话解闷的。”

听此回答,安知虞眸子微挑,又问,“除了会投壶,还会些什么?”

“许如不才,除了琴棋书画略有涉及外,也只会投壶和马球,旁的便无所擅长了。”说完微微垂首,模样谦逊。

安知虞舒眉,饶有兴趣瞧了又瞧,目光讳莫如深,随即朱唇微启,“那往后,便陪在我身边,说话解闷吧。”

“许如遵命。”

有学问,又精通这些勋贵们擅长的玩乐,岂会是普通人家的姑娘。但观那双手,与那些十指不沾阳春水的闺秀们别无二致,便不像是干过活的手。

真是让人好奇,接近她,混入王府,究竟有何目的?

当时宋惊唐暗中在她掌心轻点,并不阻拦她带人回府,想必便是有所怀疑。可这几日,许如却毫无异样动静,既然如此,倒不如将人留在身边,给她机会,看看她究竟想做什么。

可对于此事,范氏却是极不赞同,逮着空隙,便要向安知虞进言。

“世子妃莫怪老奴多嘴,这来历不明的丫头,留在您身边伺候,怕是不妥。且……”范氏顿了顿,皱起眉,压低了声儿,“这丫头模样生得俊,若是心怀不轨,趁机接近世子……世子妃还是该提防着些。”

“虽说您与世子成婚大半年,可先前相隔两处,如今好不易夫妻团聚,更该多与夫君亲近些才是,莫要让旁人钻了空子。”

范氏的操心,是后院妇人们都有的担忧。勋贵之家妻妾成群,虽说皆是常态,可哪个女人愿意看见丈夫身边莺莺燕燕,让别的女人分去丈夫的宠爱,当然是能避免就避免。

即便是给丈夫纳妾,主母们都是宁要品行端的,也不要模样好的。

安知虞闻言,轻哼一记,“若但凡模样生得俊的,接近世子就能钻空子,我提防又有什么用?”

且不说许如,但是府里的白萱,模样亦是清秀可人,又明显对宋惊唐倾心不已,若他真有意,早晚都是要收进房的。

安知虞本以为自己不在意这些,可想到将来,要与其它女人共伺一夫,心底多少是黯然的。

这一世,她本不愿成婚,亦不想将自己一颗真心交付于谁,当初与宋惊唐成婚,本就不是因为喜欢倾慕,一为局势所迫,二为雍宁王府与顾府两家之安危。

她想,宋惊唐娶自己,多半也是为了阿耶与舅父手中的兵权和朝堂之上的话语权。

至于他说那些,什么心悦于她,什么漠北云州没有妻妾成群的风俗……罢了,男人的嘴,骗人的鬼。

越是位高权重的男人,越是如此。

前世她被宋临骗得还不够惨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