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许如2

从上都到云洲这一路, 各方派来的杀手可不少,眼前这人来历不明的, 也不知……

宋惊唐只在她手心点了点,道,“你决定便好。”

安知虞几经琢磨,又看了看一旁的杜宜娇,最后视线落在眼前跪着的人身上,“瞧着也是不易,既然你无处可去,我身边也缺个跑腿的丫鬟,那往后便跟在我身边伺候吧。”

那小娘子欣喜, 连忙叩谢, “谢世子妃,谢世子妃。”

听她此话,杜宜娇却皱眉, 似有顾虑, “世子妃……”

只是她话未说完, 便被宋惊唐开口打断, “杜参军若有事便去忙,莫要耽误了。”

杜宜娇对上他的眼神,微愣了瞬,随即抱拳称是, 若有所思的走开了。

安知虞这一趟, 带了个来历不明的许如回王府,就连范氏都皱眉,悄悄对安知虞进言。

“世子妃若要用人,这院里伺候的几个丫头都是精心挑选出来的, 若世子妃不喜,老奴再重新选几个伶俐的,信得过的家生子,赶明儿给您送来,何必从外头捡,这来路不明的,放在身边哪能安心。”

安知虞宽慰她,“嬷嬷放心,我心里有数,自有安排。”

此人明明是京中口音,且谈吐举止甚是得体,虽衣着寒酸,但看起来并不像什么穷苦人家出来的姑娘。

越是有疑之人,越要放在眼前才是。

在府中,倒也毋需担忧安全问题,本身安知虞对这个许如便有提防,况且身边还有宋惊唐安排的暗卫,皆是个顶个的高手。再说了,就算这个许如真是刺客,那也不该是针对她来的。

不过,这些日子下来,这个刚入府的小丫鬟许如,倒是在府里有了些名气。

缘由么……有些一言难尽。

“也不知世子妃从哪儿请来的菩萨,指派她做些扫洒的活计吧,一天打碎了三个花瓶。让去做女红吧,花样没秀出几针,线倒是乱成一团。”

一个白胖的嬷嬷提起许如便是一肚子火气,“我想着,精细活做不了,那就安排做些粗活去,实在没辙,让她去厨房帮工,差点没把厨房给烧了……”

“连烧个火都不会?”另一个嗑瓜子的嬷嬷啧啧两声,出主意道,“那派到后院洗衣得了,有手就行。”

胖嬷嬷嘴一撇,“甭提了,昨日让她洗的衣裳,今儿我一看,洗了跟没洗一样。”

磕瓜子的妇人,将瓜壳一吐,瘪嘴道,“那这……啥也不会做,留在府里干啥啊?白吃白住啊?依我看呀,赶出府去得了。”

胖嬷嬷闻言叹口气,压低声对她耳语,“嗐,这个许如,是世子妃带回来的人,谁敢将她赶出府呀……”

俩人正说着话,却被人扬声打断。

“既然什么活都干不了,还留在府中作甚?”说话的是白萱,她正好经过,听了两句便心中暗暗嗤笑,早有耳闻这位瑞春郡主在京中便是出了门的纨绔骄纵,如今来了云州,还要将那纨绔做派带进燕王府不成?尽养些不得体的奴才。

她款款走来,对胖嬷嬷笑吟吟道,“嬷嬷是府中老人了,也晓得咱们燕王府的规矩,是不养闲人的,这样的奴婢,直接将人打发走便是。”

回头看见白萱,俩人均是吓得一个激灵。别看这丫头年纪不大,在府中管事这一年,可是威风得紧,但凡被她抓着点错处,那可了不得。

磕瓜子的妇人忙将瓜子往兜里一揣,悄悄拍了拍手中壳屑,摆出一副笑脸来,“萱姑娘怎么有空往这儿来了,快里面坐会儿子罢。”

她以前受过白萱恩惠,如今虽然白萱不再掌事,但毕竟与普通奴婢有些不同,且她时常一副快要成为世子爷房里人的架势,她们这些当奴婢的,多少也不敢将她得罪了去。

即便将来只是个妾室姨娘,那也是她们得罪不起的。

白萱眼风扫过那妇人,然后对胖嬷嬷一笑,模样很是温婉,可说出口的话,却远不如她面上那般和善。

“这样不中用的人,嬷嬷不将其赶出府去,莫不是怕得罪了世子妃?要知道,王爷无论在军中还是府里,素来都是奖罚分明,不分亲疏。这小小奴婢,犯了这么多错处,却能安然无恙继续白吃白喝?这府里的规矩,难不成是摆设?”

胖嬷嬷是在范氏手底下办事儿的,也明白白萱因失了管事权,心里多少对她们是有不满的。如今逮着机会便要与之为难,更是见怪不怪。

“怎会呢,如今府里由范嬷嬷掌事,萱姑娘也知道的,范嬷嬷向来刚正不阿,犯了错的奴婢,当然是要罚的,这不,那小丫头月银都快罚好几月的了,也该长个大记性。”

“只罚月银?”白萱挑眉,眼底带着一抹诧异,“光不说以一个小丫鬟的那点儿月银,连一只花瓶都赔不起……这罚得未免过轻了些吧?如此,便是纵容了其他人粗心大意的风气。虽说王爷待下人们和善,但断不能因此,咱们做奴婢的便失了分寸才是。”

胖嬷嬷垂眼听着,嘴角下压,与她打着太极,“老奴也只是奉命行事,可做不得主,也不敢失了分寸。萱姑娘若能做主,只管去吩咐便是。”

她已经有些不耐烦应付白萱,况且,人是世子妃带回府的,便是要处置,那也该等世子妃开口,再说了,堂堂燕王府,还不至于养不起一两个闲职的丫鬟。这白萱一口一个王爷,多少是拿着鸡毛当令箭,夸大其词。

几人未曾注意到的是,此时她们口中争论之人,本在角落躲懒的,先前听两位嬷嬷说道自己的闲话时,还未曾放在心上,毕竟她们说的也是事实。直到白萱来了,句句不离要将她赶出府去,许如心中暗嗤,实在没忍住,从灌木后走了出来。

忽然出现的人影,把三人吓一跳。

“你……许如?你这丫头,何时来的?”

“你偷听我们讲话?”

“怎是偷听呢,奴婢一早便在此拔草,碰巧遇见嬷嬷和萱姑娘在此处谈话,又不敢打扰,只好默不作声了。”在几人惊讶目光中,许如抖了抖衣袖沾上的草屑,笑眯眯福身,“两位嬷嬷好,萱姑娘好。”

顿了顿,不待三人出声,许如先发制人,“只是方才听萱姑娘之言,要将我赶出府去,实在不解,这才站出来,想请教一二罢了。”

许如模样生得漂亮,眉眼大气端方,站在那儿,态度不卑不亢,吐字清晰,倒是令人无法轻视。

“我是笨手笨脚了些,也劳嬷嬷们费心了,但圣人有云,人非圣贤,孰能无过,过而改之,善莫大焉。我既已知错,也领了罚,范嬷嬷也大人有大量,给我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俗话说得好,饶人处出且饶人,世子妃也未曾怪罪下来,偏萱姑娘确要斤斤计较不饶人呢?”

“古人又云,和以处众,宽以待下,恕以待人,君子人也。虽说吧,萱姑娘只是一介女子,非君子也,但姑娘跟随王妃多年,也该明白何为容言、容人、容事,容他人所不能容,方能为他人所不能为。况且,萱姑娘也曾掌事,当明白爱人者,人恒爱之;敬人者,人恒敬之。姑娘若这点容人之量都没有,如何能服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