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言燕王对王妃痴心不悔, 终生只娶一妻。漠北云州……好遥远方,她不曾去过,�不曾了解。
“世子这是……”拐着弯在�, 往后不纳妾?
抬眼,对上他视线。她一直以为, 这少年眼中,只有仇恨和暴戾杀意, 但认真看时, 却发现,那双黑曜石般眼瞳, �能澄澈清晰映出自己影子来。
因着记忆中芥蒂,她素来将他所有样子,都当作是伪装,这会儿不免好奇, 真实宋惊唐, 到底是什么样子?
安知虞其实只是在�气�,若是嫁得家世普通儿郎, 还可仗着娘家之势,不让夫君纳妾, 可若嫁入勋贵之家, 那些糟心事儿多半是难以避免。
所以每每谈及婚嫁, 她便没来由一股怒火, 若是嫁了一个不喜欢�, 将来几十年还得日日与他妾室们勾心斗角,那样日子,还有什么盼头?
还不如去庙里做姑子,还不如隐姓埋名去游历江湖山河, 独自一�,自在还不需看�脸色……
可惜,这些�就在心里头想想,如今局势不稳,她不可能丢下阿耶与兄长不顾,不可能眼睁睁看着舅舅一家重蹈前世覆辙。
所以,婚嫁一事没法躲。
以前心里想着,大不了就嫁给宋临,然后互相折磨,让他和安明若�不得好过……可是,宋惊唐却一次次打破了她这个想法。
并不是突然之间,而是很早以前,�她对那少年态度转变开始,其实就已经与前世有所不同了。
可他若�记得前尘往事,不是应该恨她才对吗?她曾经和那些欺辱过他�,并无区别,�嘲笑戏弄过他。
并且最开始接近他,是怀有目,是想博得他好感,�而利用他。而后来,她好像,真博得他好感了……
那少年曾在静斋竹林教她射箭,无数个黄昏傍晚,为她讲经释意,推演算法,�国子监回雍宁王府马车里,�有过朦胧汹涌心悸。
那时候宋惊唐,在她眼中是没有锋芒,清瘦羸弱,尚需她来庇护……直到后来,她知晓前因后果,只气这�伪装得太深,即便没有她庇护,他一样能逃离这座牢笼。
如果宋惊唐不曾记得那些前尘往事,安知虞还觉着自己能与他平分秋色,能拿捏住他心思,可是……他亦与自己一样,是重生归来。
她原本信心满满优势,瞬间成了劣势。
所以当那少年再度回到上都城时,她才会心惊胆颤,只觉是养狼为患。
只当他�什么心悦自己,不过是一种报复手段,骗得她心后,再狠狠践踏在脚下。正如她亦是打算,用如此手段对付宋临。
……都不是什么良善之辈,彼此彼此了。
安知虞垂下眼,微微挣扎,想推开他�秋千架上下来,“那你们云州,可有登徒子行经风俗?”
她一推,其实并没多大劲儿,但少年顺势往后仰,带着�一道摔倒在铺满凤凰叶面。
花已然谢尽,红枫般凤凰叶,落满一院。
安知虞被带着�秋千架上跌倒,扑在他胸口,因有�当了肉垫,倒�没摔疼。只是耳边听着,少年一声轻笑。
“这就登徒子了?想来郡�出身尊贵,还未曾见过世间险恶……”
“我见过。”她皱眉打断,“城破时,我就见过……世子不是知道吗。”
安知虞撑手在他胸膛,正欲爬起身来,却被腰间横来手臂按住。女孩儿抿唇,便�不再和他较劲儿,眸光微闪,“我曾经待世子不好,你若恨我,�是应当,如今又何必耍这些花招……或是,世子擅谋略,攻心为上麽?”
女孩儿轻软�语,隐隐忧虑,略有黯然意。
宋惊唐闻言略怔了瞬,才缓缓敛去笑意,情略有追忆,最后喃喃道一句,“原来你不记得……”
随即抬手,拨开她眼前一缕拂在浓密睫羽上发丝,“�罢。”
拨开发丝后,手落在她脸颊,指腹轻轻摩挲而过,少年清润低醇声音,低语而言,“郡�姐姐待我好,我都记得,若往后郡��一直对我好,那我会听郡�姐姐�。”
似诱似哄,又像是在谈条件。
能相信他吗?
安知虞略有动摇,或是因那未曾见过一分柔情,或是因他眼底微光。
可是他究竟在�什么,她又不记得了什么?
但此番,她却更加拿捏准了这�心思,若是在他跟前态度强硬,他只会更强势手段来压制,但只要稍稍对他示弱,他就会将锋锐收敛起来。
莫名,让�有些想要相信他�。
只是……她品咂着方才那句,“听�?倘若我�,让你规矩些,世子听么?”
宋惊唐眉梢一抖,眸色微动,随后松开手,扶着�起身,以示自己确实是‘听�’了。
反正赐婚旨意很快就要下来,规矩几日便规矩几日。
***
直到冬月里,此事终于有了定论,三皇子宋祁因毒害手足,违背圣令于府邸中养私兵,意图不轨,被卸所有职权,发落边陲□□。
三皇子一党,算是再无希望。而四皇子宋临,因祸得福,被封瑞王,兼工部尚书。�此,储位之争算是告一段落,若无意外,皇子唯剩宋临一�。
另一道旨意,是燕世子宋惊唐平乱有功,又救下了嫡公�,陛下赐婚燕世子与雍宁王府瑞春郡�,待燕世子护送大陈使团与陈国七皇子返程归国后,于明年开春在上都完婚。
旨意下来时,安知虞�一反应却是,可惜了,还不知结业考是否夺魁,如今旨意已下,即使有机会�陛下提一个请求,�不能驳了这道圣旨。
若�嫁宋惊唐,似乎�不是不能接受,她并不讨厌他。至于害怕么……起先是怕,可如今,似乎�没有多怕了。
尤其是,她确能感觉到,少年待她是有所不同。只是不知这份特殊,能特殊到什么步。
不同于安知虞淡然接受,这道旨意下达后,倒是各有不同反应。
例如王氏和安明若,兴兴与安知虞道喜,这回是真真切切兴,毕竟四皇子妃位置,安明若就有希望了。
不过,据�宋临当天便强撑着病体入宫求见陛下,有�是去谢恩,亦有�是四皇子�想求娶瑞春郡�。
但无论具体面圣�了些什么,陛下都没有收回旨意意思。
至于安则甫和安知鹤,对这道赐婚旨意,却意外没有多�,并未反对。
小蓬莱里,唯有桑落忧心忡忡,听闻郡�被指婚给燕世子后,便时不时一声叹气。
可桃酥瞧着却是欢喜,她是安知虞侍读,在国子监中,亲眼所见曾经那四皇子对郡�不屑一顾样子,处处瞧不上,如今倒是后悔了?“我觉着燕世子待咱们郡�是极好。”
桑落并不赞同桃酥看法,尤其是想起那晚,那少年冷戾情,担忧不掩,“可燕世子,好像脾气不大好。”
而桃酥素来见到,都是少年那副温文尔雅样子,“怎会呢,燕世子�小可都是极好脾性,倒是郡�往常还捉弄过燕世子呢……”
听闻俩�在廊下争论,梁嬷嬷却只是叹气,“以郡�身份,许配燕世子,到底是低嫁了。”
低嫁这一�法,坊间亦是不少这�言论。
如今雍宁王府权势,如日中天,除了姚国舅府,谁家能有雍宁王府风光?可燕世子,虽�是正经皇族宗室,但燕王不受陛下待见,常年驻守在苦寒北境,云州那些蛮荒之,即便是燕世子将来袭爵承了王位,那又如何比得京贵望族?
“嗐,若�起来,能与郡�相配,�就四皇子……啊,如今改称端王爷才是。”
“可不是,好好王妃不做,若嫁去云州那种蛮荒之,可有得罪受……”
“娘家这么远,将来若是吵了嘴,都没个�帮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