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惊唐坐在床畔, 在她睁眼瞬间,手正好轻轻落在瘦薄的背上。
安知虞被吓了一跳的,桃酥不是在外间守夜么?是如何进得内室的?
似乎看出她的疑惑, 宋惊唐淡淡道,“放心, 你的�婢女只是昏睡而已,并无大碍。”
……真是谢谢您的手下留情了。
四目相对, 少年却无半分不自在, 只问,“做噩梦了?”
安知虞心口不一的轻轻摇了摇头, 就算是做噩梦,也不好明出来,多没面子啊,只将视线盯在手上, 望自觉些。
少年才收回手, 顿了顿,又问, “有�么不适之处?”
她再次摇头,眨了眨眼, 撑身坐起, 警惕将锦被拉高, �心翼翼的问, “世子忙碌一日, �不回静斋歇下麽?”
宋惊唐垂眼瞧着她,的确不像是有事的�子,想来她是有所提防,并未中招, 但少见人副�心翼翼的模�,略有新奇,不由得挑眉,“郡主是……怕我?”
“……”大半夜的,正常人谁无端的出现在姑娘家的闺房中?非奸即盗,总归不是�么正经事儿。安知虞略略撇嘴角,嘟哝一声,“无端端的擅闯女儿家闺房,难不成�敲锣打鼓的迎你?”
少年淡淡哦了一声,“我为郡主应是有话要问,既如此,那郡主好生歇息。”
罢,站起身。
有话要问?经一提醒,安知虞忙又反悔,“等等,既,既然燕世子都来了,不妨解惑再走……”
“郡主请问。”
“今日三皇子府中……”安知虞提起事,又堪堪止住话,一时�真没想好应该怎么问。
“陛下尚未有抉择,但罪不至死。”宋惊唐似乎瞧出她的困惑担忧,不等人开口问,便一五一十的交待,“我是有插手此事,但们兄弟二人相残,并非是我能左右。我的人混入了三皇子府的死士中,本只是想引起宋临猜忌,结果,倒是�瞧了位四殿下的野心,竟然自行服毒设陷宋祁,一箭双雕。”
既然她想知道,便也不瞒她。况且,宋惊唐也想知晓她如今的态度,偏袒何。
安知虞闻言,倒也没有太意外,宋祁和宋临之争,早就不是�么新鲜事儿,而宋惊唐自然也�么良善之辈,再加上有宋风荷的推波助澜……们宋氏皇族,�真没有一个省油的灯。
“世子想做之事,曾经就无人能阻拦,如今自然也没人能阻拦得了,只是……”她想起前世那些兵荒马乱的记忆,微微抿唇,“有许多无辜之人,不应为此牵涉其中……”
“无辜之人?”少年闻言微微侧目,轻嗤,“在弱肉强食的世间,弱就是原罪。”
安知虞抬眼,瞧着眼底的漠然冷戾,一时无话来接。与�讲道,显然是行不通的,因为在世间,没人曾和善公允的宽容待,又如何指望�体谅,�心软呢。
“郡主应该庆幸自己做了与前世不同的选择,否则……”宋惊唐复又在床畔坐下,抬手将她鬓侧微散的一缕发丝,挽至耳后,一双狭长的丹凤眼,在昏暗中愈发妖异迫人。
声音很轻,却足让安知虞微微一颤。因为她听明白了话里的含义,是因她世做了不同的抉择,所有也才做了不同的抉择。
宋惊唐有一点好,那就是不虚伪待人。的心狠手辣,杀伐果断,偏执或占有欲,都赤/裸/裸的呈现在她面前,坦荡而直白。
安知虞想起前几次吃亏的经历,渐渐有些摸准的脾气,天性要强的人,是不能和对着来,且类人多半是吃软不吃硬。
她认真看着那少年,正欲开口,外边却隐隐有动静声。
声儿隔得远,起先是在院外,随后院内也有脚步声,没多一儿,便近了主卧外。外间灯烛燃起,梁嬷嬷的声音传来。
安知虞一惊,听着次间已有轻微门扉声响,顿觉不妙,若让梁嬷嬷瞧见,有男子深夜在她的闺房里……简直要没脸再见梁嬷嬷与哥哥了。
忙拽了拽少年衣袖,�声道,“你,你快躲起来!”
宋惊唐没半分慌张,眼风一瞥,故意问,“躲哪儿?”
躲哪儿……对啊,躲哪儿?安知虞不知怎的就想起,两年前在静斋那回,她不愿让侧妃王氏看见自己,被少年藏在被褥之下……
脑子一抽,掀开锦被,伸手拽,“快藏起来。”
宋惊唐目光略顿了瞬,然后十分的乖觉顺从,相当配合。
直到少年躺在她身侧,被锦被盖住,安知虞才蓦一愣,才……自己是魔怔了麽?让躲柜子里�不就好了?
此时,外间已亮起灯盏,梁嬷嬷正出声唤醒桃酥,“让你守夜,怎的反倒睡死过�了?”
来不及再换了,安知虞紧张僵着身子,随即里间门扉被轻轻叩响,梁嬷嬷轻声唤道,“郡主。”
安知虞装作刚醒的�子,尽量如常的开口,“嬷嬷,怎么了?”
梁嬷嬷轻启了门扉,走进来,在珠帘外站定,许是顾念着夜深了,未点灯烛。隔着月牙门的珠帘,又有轻纱幔帐,昏暗中,只能隐约瞧见床榻上起伏的轮廓。
“是镇国将军府来了人,是夜里顾二娘子忽然身子不适,瞧着情况不一般,顾将军与�顾将军都不在京中,府上又没个主事的,遂赶紧来求见王爷。王爷今晚至今未归,鹤哥儿得了信便先赶过�了。”
两府本就沾亲,素来也来往密切,安则甫是顾横云的亲姑父,下人来寻也是常。
想到宴上被顾横云夺�的那杯酒,安知虞心中一凛,忙问,“有请大夫?来的人怎么?是中毒吗?”
她心中焦急,正要撑身坐起,刚支了手肘,忽被一道力拽住,才顿了下,险些就坐起身来,暴露出�有一人藏在儿了。
“也不是中毒征兆,来的人,二娘子就是嚷嚷着难受,浑身发热,也没个病痛,像是中了邪……那人也慌,细的已然不出�么。鹤哥儿已经带着人�了,临走前叮嘱三娘今儿受了惊吓,便早些安歇,莫要着急。”
怎能不着急……是,儿她的确也不敢起身,只得顺势应下,待梁嬷嬷出了寝阁,又交待了桃酥几句,直到外间门扉有阖上的声响,安知虞才松口气。
桃酥原先昏睡着,她与宋惊唐话便没太刻意压低声,儿,桃酥显然一时半儿是不睡沉的。
她只得压低声,急忙问道,“那究竟是�么毒?有性命之危?”
近乎气音,少年似乎没听清,没回她。
安知虞无奈,只能朝凑近,再问一遍,“姚姝与穆韫月的那东西,本该是用来对付我的,却被阿云饮了,你知那是�么毒?”
同一床锦被下,女孩儿仅着一袭月白寝衣,凑在耳旁,绵软的气息绕过,让人止不住的心猿意马起来。
宋惊唐听嗅本就异于常人,她前面问那句时,就已经听清了,之所没回答,是因……那的确不是�么毒,性命也无忧。
神色略怪,回答得有些含糊,“不是�么厉害的毒,顶多难受一下。”
安知虞为并不知具体,�是焦急,又要撑身坐起,“不行,我�是得�看看……”
旁边伸来手臂,将她压下,少年侧身过来,在她耳边低语两句,安知虞顿时僵住,脸颊渐渐发热。
只听又,“你�了也没用,你又不能替她解药性。顾府上下丫鬟婆子,�有大夫在,都比你照顾人。”
尴尬羞恼之后,安知虞只觉气愤,般下作的东西,心要何等阴毒,才能想到拿来对付一个尚未出阁的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