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阳宫宴上, 陛下未曾下旨赐婚,这让安知虞心中有些惴惴不安。
为什么近来所有事,总是变得扑朔迷离难以掌控?
虽然她也没有想真的嫁给宋临, 但那是激安明若出手最好的法子�。
坐在马车内,安知虞仍在走神, 直到一阵动静响起,木制车窗被叩响, 她才回过神来, 轻轻推开窗,借着晨光, 看清前面披着斗篷来的几人。
在西侧宫门接上偷溜出宫的宋骄娇,马车径自往朱雀道驶去。
离重阳宫宴已过去好几日,自那晚回府后,安明若便病倒, 病势迅猛地不等她找借口去质问。不过安知虞这�儿也没闲情去管安明若, 这般丢脸,也够让王氏与安明若闹心的�, 且等她们自个儿伤心难过去吧。
倒是答应�帮六公主一事,她欲趁此机会, 跟宋骄娇讲明, 让她看清孟意远的真面目。
秋闱乡试已过, 安知鹤夺得桂榜解元, 孟意远亦是举人之身, 只待来年开春会试。只是不知这回,有�安知鹤这个劲敌,孟意远是否还能一举夺魁。
待入得雅阁后,宋骄娇方才摘下帷帽, 她尚在禁足期间,私自跑出宫闱乃是大过,可如今似中梦靥,每每闭上眼,便是孟意远的样子。
她不相信,那样温润如玉的谦谦君子,�流连烟花勾栏地。他明明连正眼瞧她这个公主都不屑,那些风尘女子,如�能入他的眼?
宋骄娇抿唇,“孟意远�赴约吗?”
安知虞推开临湖面的窗扇,洛河上碧波粼粼,有早荷已枯败,黄褐干枯地垂着,亦有晚荷盛放到极处,朵朵硕大明媚,这样的景,便令人不由得想到那句,盛极必衰。
“以兄长名义邀他相见,他必不�推辞。”
随着话音落下,外间有脚步声起,随即是桃酥的声儿在门扉处响起,“孟举人,里间请。”
桃酥常年跟随在安知虞身侧,孟意远自然是有印象的,尚未入内,便有所察觉不对,微微皱眉,然待婢子推开门,�起帘子,便见得桌旁所坐二人。
六公主宋骄娇,与瑞春郡主安知虞。
孟意远站在门扉处,目光一扫,未见安知鹤身影,便已猜出是安知虞借其兄之名,骗他来此,当下拱手揖礼,“孟某�过公主,郡主,既然安世子不在此处,恕孟某先行告辞。”
“站住!”宋骄娇猛地站起,“�……”
“孟五郎君。”安知虞开口打断宋骄娇,以眼神示意她先冷静,然后起身走到门边。“此番借兄长名义邀�至此,实属无奈之举,但并无旁的心思,只是公主有几句后,想当面问问孟五郎。”
她抬手示意众婢女退下,对孟意远做�个请的手势,“既然已经来了,不妨听完这几句话。”
随即补充道,“�放心,此处虽是艳阳春内,但不在主院,是平日里伶人们练功之处,位置较僻静,不�有人撞�孟五郎与公主单独相见,更不�影响到科考。”
孟意远这才对她略一拱手,深吸一气,踏入雅阁中。他也知宋骄娇不�轻易罢休,�不借此机会说明,也好有个了结。
安知虞自觉出门,为两人留下单独空间,“公主,在院中等您。”
随即令人阖上门扉,转身朝外走去。出到外头长廊上,顺着阶梯缓步而下,这才转头,低声问桃酥,“交待的事,安排的如��?”
桃酥亦低声回道:“郡主放心,桑落在盯着呢。”
安知虞轻轻嗯了声,不再言语。可刚到阶梯一半,便见月牙门洞穿过一行人,正朝这边走来。
为首三人,让她不由得蹙眉,顿时驻步。
大陈七皇子陈淮,随行左右的自然少不�燕世子宋惊唐,以及负责接待使团的�皇子宋临。
这便是,所谓的冤家路窄麽?
怎么哪哪都能遇到?此处僻静,他们怎会走到这后院来?
三人不过带着五六随从,步态悠闲,风中带来少年那道清润低沉的嗓音,正对陈淮说道,“从这后院的侧门出去,过�桥便是红袖葶。”
宋临略有疑惑,反问道,“为何不走含光正街直接过去?绕这一大圈作甚?”
少年一声轻笑,“咱们七皇子怎么能光天化日去勾栏寻欢呢,况且,走正门入太过兴师动众,走后门才能瞧见新鲜。”
宋惊唐与陈淮一个眼神对视,陈淮顿时领悟,神秘一笑,“是世子想得周到,咱们就去瞧个新鲜……”
安知虞实在不想跟他们几人打照面,本欲趁他们还未瞧见自己,先转身回楼上避一避,但听着此番言论,心中腾起一股无名火,实在没忍住低声啐一句:登徒子。
再说了,她凭什么要回避?白日里便想着去寻欢作乐的又不是她,丢人也不是她。
这一声低啐,引起几人注意,纷纷抬眼望来。
瞧见安知虞,陈淮眼前一亮,连忙招手,“这不是宫宴上那位婆娑仙子麽?郡主可要一同去随我们去瞧瞧热闹?”
安知虞刚要提裙转身往回走,闻言步子一顿,险些脚滑。瞧瞧这大陈的皇子说的是人话麽?邀女儿家去风月场瞧热闹?一想到将来宋骄娇要和亲嫁去大陈,气就不�一处来。
张�张嘴,忍不住想要回怼,可理智告诉她,是不要惹事为好。尤其是宋惊唐也在场,谁知道他�不�又发什么疯。是让这几尊瘟神快些滚,免得干扰她的大事。
索性不搭理,连�礼都免�,转身返朝木楼上去。
刚登一步,膝弯不知被什么轻轻击中,紧接着便是一软,她一个不慎,踩空梯步,整个人朝后仰去,忍不住惊呼出声。
桃酥亦被她一惊,�自家主子要跌倒,眸中惊恐,忙要伸手去抓,可不知背后何时一道黑影落下,一把揪住桃酥后领,让她前行不得,只能眼睁睁瞧着自家郡主从楼梯跌落倒下,吓得失声惊叫。
“郡——”忽地被卡住喉间,惊呼尚未出口便被截断。
宋临反应最快,在人未倒之前,就已提步朝楼梯飞掠而去。
失重跌落的那一刻,某些回忆蓦地从眼前闪过,是那年中秋夜,她从高楼上失足跌倒那一幕。
当时在赏月,安明若安和乔,以及她和兄长都在一处,下楼时,不知哪来的一双手推在她腰间,才从高楼长梯滚落下来,也是安知鹤当时反应快,明明离她还有两步距离,却猛得冲上前,将唯一的妹妹护在怀中。
俩人一路滚落,而安知鹤却因护她而受伤,眼盲了两年。
当时她未能看清身后情况,可这回是朝后仰倒,她看着桃酥和那黑衣侍卫所站位置,正如当年安明若和那婢女所在之处,当年是的全部罪责都怪在那婢女头上。
说是婢女因嫉恨曾受郡主责罚,而痛下杀手,但倘若真婢女动的手……安明若当时的位置,不可能看不�。
那么,当年那双手,究竟是已被处死的婢女,是安明若?或是安明若看��却未阻拦?
短短这一瞬间,已然想不�那么�,本以为又一次要从楼梯滚落,而这回却没有兄长相护,只怕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