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抱着吻了许久, 朱颜松开白鹭,白鹭舔了一下自己的虎牙,问朱颜:“那你喜欢我什么?”
“我也没有完全觉得谁对你好, 你就会喜欢谁, 但是我确实觉得你对我的喜欢很大的原因是我对你很好。”
朱颜冷不丁道:“你对所有人都很好。”
白鹭:“嗯?”
“你对李子清,你对你的粉丝, 你对你遇到的每一个人,都很好。”
她低下头,用下巴蹭了蹭白鹭的额头:“白鹭, 你都不知道你有多好。”
“啊。”白鹭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 又不知道该回复朱颜些什么。
她好吗?她不清楚。
她只是受到了太多的恶意, 不想变成同样充满恶意的人。
朱颜接着道:“你实在是太好了, 我配不上你的。”
“你是指哪方面的配不上?”
白鹭靠在墙上, 看着朱颜的下巴。
她的下巴线条很好看, 午后的阳光透过玻璃窗照耀进来, 给朱颜的脸庞渡上了一层淡淡的金色。
白鹭被这层金色迷住了。
朱颜声音有一点飘:“我是个精神不太正常的人……”
白鹭踮起脚, 忍不住亲了亲她的下巴:“可是我也是个不正常的人,朱颜, 其实正常的范围本来就很模糊,人会生病,难道不正常吗?这再正常不过了呀。”
朱颜嗓子有一些哽, 她环住白鹭的腰,额头抵住她的额头。
两个人的呼吸交缠, 朱颜道:“我太害怕你会腻了我,你是因为同情才和我在一起,照顾一个病人太辛苦了。”
“我们都是病人, 你会因为同情和我在一起吗?”
朱颜道:“不会的。”
“那我们可以互相照顾。”
朱颜苦涩地笑了笑:“对不起,白鹭。”
她抵住白鹭的额头,一遍一遍地轻声说:“对不起。”
“你确实对不起我的心意,其他的也没什么对不起我的地方了。”白鹭认真想了想,补充了一句,“你哄哄我吧,我之前好难过的。”
“你哄哄我,你哄哄我我就不生气了。”
白鹭手搭在她的肩膀上,软着声音撒娇。
“可是你还是很委屈。”
白鹭将朱颜推远了一些,祖母绿的桃花眼一眨不眨看着她:“我不会原谅你的,我从来不喜欢原谅别人,伤害造成了就是伤害,即使弥补了,也还是伤害。”
朱颜闭了闭眼:“对不起……”
“我不原谅你,可是不代表我不给你继续的机会。”白鹭道,“你大概知道吧?我现在的状态很不好,我很难感受到对这段关系的感情了,并不是我不喜欢你了,而是我感觉不到这个喜欢了。”
朱颜睁开眼,这双眼的形状一如既往的美丽,从白鹭见朱颜的第一次起,就被这双眼迷住了。
白鹭以为朱颜会说对不起之类的话,但是朱颜没有。
她对白鹭说:“我现在不知道该怎么说,你可以等我组织一下语言吗?”
白鹭点点头,过了片刻,朱颜道:“我想先问问,你为什么会生病?”
“因为一点意外。”
“你不想告诉我的话,可以不告诉。”朱颜看出来白鹭有点回避这个话题,然后笑了笑说,“如果以后也不想说,也可以不说,白鹭,我们是正式在一起的女朋友了,是情侣关系了。”
白鹭:“是呀。”
“我觉得我说不出来能不能重新认识这种话,太假了。”
“我也觉得假。”
朱颜朝后退了一步,深吸一口气:“过去,你给了我很多希望,我希望你不要收回去这些希望。我很贪婪,我想占据你全部的爱,让你的眼里只有我……白鹭,别这么看我。”
白鹭用看怪物的眼神看朱颜,她对117说:“朱颜怎么看着有点病娇的样子?”
117从朱颜进来开始,就默不作声,不敢说话,眼下白鹭陈百忙之中抽空问它问题,它说:“你终于发现了吗?”
白鹭欲言又止。
朱颜道:“你想说什么?”
白鹭支支吾吾犹犹豫豫地说:“你说的眼里只有你,是物理意义的还是感情意义的。”
朱颜愣了几秒后,实在没忍住,噗嗤一声笑开了。
“白鹭,你怎么这么……”她想了半天语言,“怎么这么可爱,我还不想两情相悦变成一对怨偶。”
“哦哦,那你继续说吧。”
被白鹭这么一打岔,朱颜好不容易聚集起来的情绪都散成了一盘沙,连日来的阴霾也好像散开了。
几日来她第一次觉得心情放松,朱颜笑着说:“我们虽然不能重新开始,但是我想让你重新喜欢上我一次,我带你重新找回喜欢我的感情,我也……”
朱颜有一点羞涩,白鹭耐心地等着她把下面的话说完。
“我也,我也想给你的喜欢以回馈,过去总是你照顾我,现在我也想照顾你。”
过去的时间里,白鹭很少听到这样的话。
她总是被生活催促着长大,被长辈和施以援手的人教育要成熟、稳重,她习惯了自己是给别人带来麻烦的那一个,为了不被人厌烦,她就变得很懂事,很体贴,很会讨人欢心。
白鹭照顾过的人很多,从来没有人郑重其事地和她说:“我也想照顾你。”
她一时心里很不是滋味,应该是两个人互诉衷肠的时候,但是她却只能隐约感受到一点欣喜。
这一点欣喜,也足够她眼眶发热鼻尖发酸了。
白鹭笑着笑着,就有眼泪扑簌簌落下来。
朱颜慌了神,她很少这样表白自己的心迹,也很少安慰人,只能擦着白鹭的眼泪说:“不要哭,白鹭。”
白鹭边笑边哭:“朱颜,会好起来的,我们一定会好起来的。”
朱颜道:“好,我们一定会好起来的。”
白鹭忽然想起来117第一次劝她远离朱颜的时候,她对117说:“明知不可为而为之。”
现在朱颜以同等的勇气和爱意回馈了她的心意。
白鹭对朱颜道:“我要很久才能好起来,我上次出现这样的情况就过了很久。”
“没有关系的,我不会觉得久。”
“好。”
不知道是谁先凑上来的,也不知道是谁先抱住了对方,两个人拥在一起接吻。
眼泪的味道弥漫在唇齿间,午后的阳光照耀进来,也照在朱颜那双干干净净清冷明亮的眼里。
门口护士问陈臻:“你怎么不进去,站了好久了。”
陈臻瞥了一眼玻璃窗,看见两个人还抱成一团难舍难分,于是对护士说:“唉,等人俩人谈完恋爱再说吧。”
护士疑惑道:“啊?白鹭恋爱?”
陈臻这才反应过来说了不该说的话,她嘶了一声:“你可别传出去,这是病人的隐私,你们不会说吧?”
护士道:“不会不会,我就当不知道这事。”
陈臻又站了一会儿,瞥了一样门上的玻璃窗,发现两个人还在抱着,她撇了撇嘴,干脆坐在长椅上玩手机去了。
陈臻仔细想了想,还是把这事告诉陈红了。
陈红:“……”
陈红对陈臻说:“你就当不知道吧,俩人折腾来折腾去也不知道折腾个什么劲儿。”
陈臻一坐就是一下午,她手机都玩没电关机了,朱颜才被白鹭送了出来。
两个人手牵着手走到电梯门口,不知道白鹭说了什么,朱颜又低下头和白鹭吻了起来。
陈臻眼看着电梯门打开又关上,两个人还在亲:“……”
白鹭含着笑将朱颜送走,电梯门关上,她含着笑走回病房,一回到病房便躺在床上,用被子蒙住头。
陈臻进来看到这一幕,总觉得怪怪的,但是说不清哪里怪。
117对白鹭说:“宿主,感觉还好吗?”
白鹭忍着烦躁感,拽着自己的头发道:“不是很好。”
从早上被抽血开始,她就觉得很不好。
不管是饭后被盯着喝药,还是医院里特有的味道,无一不提醒着她有病这件事。
白鹭深呼吸几次,忍不住开始扣手上刚结好的血痂。
117道:“宿主,吃药也没什么用吗?”
白鹭道:“但是这样会有用。”
伤害自己,感受疼痛,感受血渗出来的感觉,会很有用。
晚上护士来送药的时候,发现白鹭的病号服上蹭了血,便强制检查了白鹭的手臂。
看着白鹭手臂上被剥开的伤口,护士一时之间也哑然了。
“为什么老要这样伤害自己?有什么不开心的事可以和我们说的。”
白鹭道:“那样就会开心吗?”
“说出来总好一点。”
因为白鹭反复的自残行为,第二天一早,她就被护士带到了心理咨询室。
医生是一个看起来四十出头的男人,他拿着病历板问:“叫什么名字?”
“1床的白鹭。”
“是有哪里不舒服吗?”
白鹭老老实实回答:“在医院的每一秒都非常不舒服。”
“为什么,是这里的护士或者是医生让你不舒服吗?”
“是你们强制性改变我的生活方式让我不舒服。”
医生语塞:“但是你的方式是很危险的。”
“我不觉得危险。”
接下来的一个小时,不管医生是问白鹭为什么会生病、生病的感觉是什么、还是问其他的,白鹭一律不配合。
她很抗拒这样的方式。
说到后面,医生有些疲累地问:“你为什么不肯配合医生的治疗呢?这对你的病情是有好处的。”
“我觉得治标不治本。”
见白鹭终于配合了一点,医生马上问:“为什么你会这么觉得。”
“吃药可以让我的大脑不再分泌相应的物质,但是不能改变我的过去啊,只要不能改变过去,那过去就永远会伤害我。”
医生:“你生病不是因为过去会伤害你,而是你被伤害后不能走出来。”
白鹭听不进去,她靠在椅背上:“我会配合医生的药物治疗的。”
“但是PTSD并不是单纯吃药就会好起来,配合心理治疗会更好的。”
白鹭讨厌这样的话,她讨厌医院,讨厌自己的病,也讨厌别人告诉她她有病。
她沉默地看着医生,下意识抗拒对方的话。
一早上两个小时的沟通最终以失败告终。
精神卫生科的医生们经过讨论,只能再次调整白鹭的用药。
加了新的药物,旧的药物也加了量。
中午白鹭服过药,玩了一会儿手机,渐渐觉得心悸不已,头昏沉沉的,难以安静下来。
她一开始没反应过来,坐立不安地躺了一会儿,忽然意识到可能是药物的不良反应,急忙叫了护士来。
护士测量过她的心率,去护士站取了两片药给白鹭。
白鹭喝过药,躺着睡了一觉起来才觉得好了许多。
医生临时去了引起不良反应的药物半片,加了其他药物,白鹭晚上又出现了呕吐和腹泻的症状。
当天晚上她折腾到凌晨三四点才勉强睡着。
这时候,医院意识到,白鹭是个绝对棘手的病人。
她不愿意接受心理治疗,对几乎所有药物的反应都很大,短短几天时间,白鹭的头发都掉了一大把。
几乎能出现的副作用白鹭都会出现,心悸心慌、呕吐头晕,甚至痉挛。
医生没有办法,只能给她极少量的药物治疗,并尝试说服白鹭接受一定的心理治疗。
白鹭始终保持着抗拒的态度。
用药剂量过少导致了她状态一直很不好,再加上身处医院,精神一直紧绷着,她的状态逐步恶化。
不仅是对朱颜的感情朦胧,她对整个外界的感觉都像被隔绝在了一个房间里,房间外发生了什么事情她很清楚,但是和她没有关系,听得也很朦胧。
这是一个很危险的信号。
索性她对物理治疗的反应并不激烈,但同样的,效果也很一般。
原本一个月的住院疗程被无限拖延。
白鹭住院第八天下午,和朱颜通了一个视频电话。
两个人本该是热恋期,朱颜也很想多给白鹭一些关心,但无奈节目组的录制到了最繁忙的时候,她每天根本抽不出多少时间来给白鹭。
好不容易中午提前结束了录制,朱颜便迫不及待地给白鹭打了一个视频电话。
朱颜看着屏幕上的白鹭,抱怨道:“录制实在是太繁忙了,我好不容易抽出的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