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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春日喜鹊

江鹊跟沈清徽回来的时候,意外看到别墅亮着灯。

程黎停好了车直接先回去了。

江鹊也有点茫然,沈清徽像是思考了片刻——这是他的地方,老爷子是必然不会来的。

能来的,怕是也只有刘妈回来了。

沈清徽输了密码开门,院子里的花依然开的正艳,别墅里亮了灯,他和江鹊进去,果不其然,是刘妈回来了。

在正在拿着抹布,擦一个花瓶。

似乎也没想到后面跟着人,还说,“沈先生您回来啦?我看我那房间里好像有点女孩的衣服?之前来客人啦?”

话音才落,刘妈回头一看,沈先生手里拎着一个滑板,后面跟着一个小姑娘。

小姑娘是长发,长得倒是嫩生,一双眼睛有点露怯。

“这位是?”刘妈一愣。

“江鹊,”沈清徽回头,跟江鹊说,“这是刘妈,你喊阿姨也成,之前一直在这做事。”

江鹊在这一刻其实愣了一下,因为没想到这里之前就有别的做事的人,那现在人家回来了,她又该何去何从?

“别胡思乱想,上楼睡吧。”

沈清徽摸了摸她的头发,似乎觉得这话说的也不太妥当,又说,“楼上还有客房。”

——之前以为也只是捡了个小姑娘,也就住一天要送回去,二楼是他的私人区域

刘妈倒是也不多管闲事,道了句晚安,就自己先回房了,临去之前将小姑娘的东西都拿出来,悉数放到了二楼的客房里。

但路过江鹊的时候,这个中年妇人似乎想说点什么。

沈清徽说了一句,“刘妈,你也早点睡吧。”

“哎,是,沈先生,江小姐也晚安。”

到底还是什么都没说出口——也对,沈先生的闲事,谁都没资格说。

江鹊跟着沈清徽上了二楼,他房间隔壁就是一间客卧,其实也是唯一一间客卧,因为其他的房间,都被他重新设计成了书房和花室温房。

淮川冬天湿冷,说不好什么时候会突然到零下,院子里大部分花都娇嫩,冬天得专程控温。

“滑板我给你挂书房里,有时间想去了就去,”沈清徽忽的想起什么,“天气预报说晚上可能下雨,那客房多年都没住过人,晚上要是窗子沁进雨来,可以来找我。”

“好。”

江鹊跟他道了晚安,回到了客房里,客房这个“客”字,就像在提醒她,只是个短暂的客人。

江鹊挺踟躇,也不知道自己在这儿,还能做点什么。

偌大一个淮川市,是没有落脚的地方。

江鹊洗漱了躺在床上,迷迷糊糊睡去的时候,觉得听到了外面的一点雨声,然后手上突然多了湿漉漉一滴。

她睡的困了,睁开眼看了看。

这房间其实也不大,床挨着落地窗,外面是真的下起了雨,雨水沿着窗户往下落,

就是一点水,顺着窗子缝隙往里沁。

床就抵着窗子,水珠滚到床上。

江鹊起初是想,能有多大雨?睡一觉起来再说吧。

结果淮川夏天雨水多密,又过了一会,滴答滴答声音更密集。

江鹊困倦的厉害,从床上坐起来看了看,这雨一时半会也没有要停的迹象,摸出手机看了一眼,凌晨两点。

想起沈先生说可以去找他,江鹊肯定不会去,因为沈先生本来就有失眠症,恐怕这个时候早睡了。

江鹊想着一夜也不会太久,就准备往床边挪一挪。

江鹊确实一开始想对了,沈清徽确实今天早早洗漱了躺下,但本来就失眠已久,好半天没睡意,好不容易合了眼,外面开始下雨。

起初想着下的不大倒也可以,但后面雨声密集,他愈发想起隔壁客房那个窗户拖沓着是一直没修理过。

也是因为长久没人住,他也不太许刘妈到二楼来,偶偶尔有一回刘妈上来打扫客房,才说了一句窗户的事,但也没太记在心上。

这会,沈清徽是越来越躺不住了。

江鹊缩在床边迷迷糊糊,一合眼,还做了个短暂的梦,梦见水冲破了窗户,把她冲走了。

“咔哒”一声,江鹊半梦半醒,以为真把窗户冲开了。

结果一睁眼,看到了穿着睡衣进来的沈清徽。

“沈先生……”

沈清徽一眼就看到了挨着床边的江鹊。

本来这张床也没多大,再翻个身,就要掉下来了。

靠窗那边的床单,氤氲开一小圈湿痕。

“怎么不和我说?”是夜,声音都融进了雨中。

“怕打扰您休息……”

“准备这样睡一夜?”

江鹊没说话。

沈清徽大约也能猜到她这点心绪。

好一会,她是真没说话,沈清徽说,“到我那儿去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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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是说不清是因为这夜晚太昏暗静谧,还是因为好不容易熄灭下去的那点妄念开始作祟。

江鹊听到这句话的时候睫毛抖了抖,静默了一会,沈清徽也什么都没再说。

只有短暂的几秒,江鹊只能听见外面的雨水敲着玻璃,还有滴答水的细微声音。

很微弱,却又那样清晰。

江鹊慢慢抱着自己枕头站起来。

是很贪恋离他近一点,哪怕明明知道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沈清徽的房间很大,白色与浅灰色的调子,依然也是落地窗,设计很简约的大床,只是有一面书柜,落地窗旁还有一张沙发一张小圆桌,上面放着几本书。

房间里常年点着檀木香。

只亮着一点暗暗的台灯。

“你先睡吧,我还要看会书。”

沈清徽走向沙发坐下。

江鹊抱着枕头,犹豫了一会,慢慢走向一角。

深蓝色的四件套,江鹊小心掀开一角,床单上还残留着一点点微弱的温度,好像距离……他的怀抱很近很近。

江鹊小声跟他说了一句晚安,沈清徽也没有答应。

本来是背对着他的,但是躺了几分钟,又悄悄转回来。假装闭着眼,又慢慢地把眼睛睁开一条小缝,却不料,正巧对上沈先生的视线。

他像是早有预料,就等着睁开眼睛。

他就那样坐在台灯下的沙发上,手里正拿着一本书,暖光半映在他的脸上,大抵是因为时间与阅历的沉淀,他总有一种格外沉稳的安全感。

就像踩在滑板上的那一刻,被他握着手,就突然一下子有了勇气。

他好似被逗笑。

江鹊这会都没什么睡意了。

她见被沈先生发现了,肯定装睡不下去了。

然后索性睁开眼睛,犹豫了片刻,问,“沈先生,刘阿姨回来了……我在这里,还能做点什么?”

是想问,还留她做什么。

“说说话不也是好的?”沈清徽说,“唱歌挺好听,煲的汤也不错。”

江鹊有点不好意思了。

她干脆从床上坐起来,总觉得自己这么侧躺着和他说话不太好,沙发对面还有个单人沙发,江鹊坐过去,好像是有点冲动了,因为没看好距离,这张沙发和他面对面,离得很近。

就这么一刹那,江鹊是可以清晰地嗅得到他身上的甘冽的木质味道,有一点点潮雾,像玻璃上的雨珠。

他手里拿着一本书,江鹊只看到了作者名字,亨利梭罗。

“沈先生,您还有别的爱好吗?”江鹊觉得自己在这坐着有点不知所措,想找点话题。

沈清徽还真想了想,“年轻的时候爱好很多,玩过射击攀岩和跳伞,也去过一些地方,正好,我还留着相册,你要不要看看?“

江鹊点点头。

沈清徽起身,还真去书架上找了找,然后拿下来一本相册,相册的封皮已经很老了,在这个时代,人们都是随便用手机拍几张,相册这种东西可太古板了。

沈清徽递给她,翻到后面几页。

那照片上,沈清徽同另外几个人站在一起,就是很普通不过的留影照,在一些欧式建筑前。

相片框外写着地点:贝加尔湖畔、阿尔卑斯山脉、布拉格广场、伦敦大桥……

沈清徽跟她讲了一些路上的事情。

其实江鹊没太听到清楚,因为她的视线落在照片上,能看得出来,照片上的他那时还年轻——虽然现在也不老,但总归现在比以前沉淀的更淡然稳重,而那时的他,眼神里仍是意气风发。

这样的沈先生,又会是谁的青春?

这一夜好像很漫长,沈清徽跟她说这些经历,像讲故事似的,江鹊听的入迷,这类话题插不上话,只能笑着夸赞几句。

后来江鹊问他,那您现在还有这些爱好吗?

沈清徽摇摇头,用一句亨利梭罗回她,“这个世界上,闭上眼睛,转个向,人就会迷路。”

“那您迷过路没有?”

江鹊托着腮看他,只觉得他眼神好像淡了一些。

她更由衷地从心底敬佩他,这样一个时间与阅历沉淀下来的男人,做什么都有一种春水煎茶的温礼。

“现实出去旅游没有,但在某个时候,”他拿着书,靠在椅背上,目光看过来,她忙低下头,假意去倒茶水,“有。”

是遇到江鹊后,他认知内的什么东西开始出现裂痕。这也应当算是“迷路”了吧。

手指碰到紫砂壶,被烫了几秒,那点热从指尖烧到心里去,下一秒她便听到他的一声轻笑。

慌乱的行为与躲避的目光,赤|裸地落入他眼睛,无可逃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