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不能在国外的中餐厅吃到什么好吃的饺子。
这是简宁今天唯一的念头。
布鲁塞尔实在没什么年味, 吃过饭简宁就回去练琴了,决赛在即,休息也不能安心休息, 还不如练琴让心更安定一点。
回去的路上, 看到花店, 靳琛买了一束粉玫瑰回来。
靳琛在和不在, 练琴的感觉是不一样的, 她在窗边练琴时, 他就一直在边上看他, 有时会抽根烟, 有时就什么都不做, 静静地看着。
简宁拉小提琴中途, 停下来翻乐谱, 看到靳琛坐在床边, 包装好的花束拆开,他握着剪刀,把那些花枝一根一根斜剪, 插好放到酒店的花瓶里, 他的脚边七零八落, 都是绿叶和被剪掉的枝。
冬日太阳薄暖的光透过白纱窗帘,倾洒在床上。他跟玫瑰都被光笼着,这一幕像是电影里的场景。
这样一个平平无奇的画面, 她的内心却倏地被击中。
她跟靳琛联姻这么长时间,一起生活过那么长时间,相互讨厌过,也见过彼此脆弱,狼狈的样子, 她们互相成为对方的倚靠,但那都没有让她产生这样的感觉。
一种真正意义上的,婚姻的感觉。
婚姻是什么?
对从前的简宁来说,她能给出很多答案。
婚姻是一种关联经济的社会活动,它涉及到太多东西,阶级,财产,家庭,它的复杂已经不是个人对个人的感情,婚姻背后有太多能拿去被衡量的东西。
她知道自己进入婚姻怀有一定目的,她妈妈就是这样的人——为了金钱抛弃她的爸爸,带着她嫁入豪门。
所以她对婚姻的看法一直都是在过上优渥生活的基础之上,能遇到一个还可以的男人,这样就不用去讨论婚姻背后那些附着的东西,他们都能各取所需。
但在这样一个静谧的下午,简宁忽然有了不同的答案。
婚姻是什么?是我一转头就能看到你,是我想你时,你就可以跨越山海飞到我身边,是知道我喜欢玫瑰,所以你会记着为我买一支。
是长久的亲密关系,是依靠和陪伴,是绝无仅有的联结,是一起走过漫长余生的战友和伙伴。
简宁手里提着小提琴,忽然在想。
是稀里糊涂结了个婚。
但是让她就这样过一辈子,也挺好。
“老公。”她情不自禁的叫他。
“嗯?”
简宁本来想说点什么,但是靳琛突然抬头,在他那双深邃眼眸的注视下,她心尖蓦地发热,那些一时情绪翻涌上来的情话,一下子就变得难为情了。
她收回眼,将乐谱翻到下一页,目光落在五线谱上的黑色音符,明明是印在纸上的,可在她眼底莫名地跳动了起来。
她调了调琴,眼睫低垂,阴影投在她娇艳的脸上,遮住她眼底的小心思。
“要是有下辈子的话,我还想当你的肋骨。”
说完,忽然发觉这样说挺蠢的,可她又想不到别的说辞来表达她的想法。
她甚至不敢看靳琛的表情,为了逃避,她赶紧把琴弓搭在琴弦上,随便拉了个调子,假装自己很认真。
可她的心是慌的,总觉得把自己的软肋交了出去,交由其他人来审判,她不喜欢这种感觉,所以心下万分懊悔。
她握琴的手在用力,心跟着旋律一路下坠,眼神在地毯上乱飞,用视线描绘地毯上的花纹。
她在余光中看到靳琛起了身。
她的心头忽然一紧。
他步子很慢,踩在地毯上,一步一步朝她走来。
简宁假装没看到,把注意力全都放在乐谱上,希望乐章长一点,最好拉一天,让靳琛失去等待的耐心,快点走开去忙自己的事情。
但乐章总有结束的时候。简宁不想停下,按着记忆往后拉了几段,然而靳琛就在她旁边站着,男人带来的侵略感像山一样,她的大脑被他的气息侵占,什么乐谱她全都记不清了,她不得不讪讪停下来。
她微微抬眼看他,靳琛伸手,帮她翻过一页乐谱。
“你走调了。”他翻好,转过头来对上她的眼。
被他一说,简宁才惊觉自己方才拉的曲子拉错了好几个音,犯了很多低级错误。
她微侧身,不去看他,嘴硬着说:“我是故意走调的。”
“为什么?”靳琛向前一步,眼睛没离开她,“因为我?”
“不是。”她正为方才一时情绪上头而说的话而懊悔,不太想面对他,“就是练累了,不想太认真了,随便敷衍一下。”
靳琛在后面哦了一声,伸手将她一绺调皮的头发拨正:“我还以为是因为我。”
她抚了抚被他理顺的地方,说:“我要练琴了,你别打扰我。”
说完,她回到乐谱架前,故意转移话题:“你看你都翻多了。”
“是吗。”
靳琛站在她身后,手从她身侧伸过来,轻轻把乐谱向前翻了一页。
这个姿势,好像他把她圈在了怀里。
男人的热意贴上来,让简宁的心神更加没法集中。
靳琛微一侧头,在她耳边说:“如果有下辈子,我还想帮你翻乐谱。”
他听到了。
简宁不自觉地弯起嘴角,那些不安的感觉因为他方才的话,一下子消散而空。
下辈子。
他也想跟她有下辈子吗?是真心话,还是为了回应她,才挑好听的来哄她?
简宁刚想追问,又忽然止住深究的想法。
哪里会有什么下辈子,她说的话,还有他的,无论真假都不可能。
所以只要当下的瞬间相信就好了,相信他们会有下辈子,相信他们的婚姻是真的,他们就是生活里最普通的夫妻。
但她承认自己此时的高兴的。
简宁转回身,飞快在靳琛脸上亲了一下。
嘴唇触到他温热面颊的瞬间,连她自己都有些分不清,她现在的情意到底是真还是假。
“那就说好了。”她脚跟落稳,眼眸晶亮望着靳琛,“我等着你,老公。”
-
简宁以为她迎来决赛,靳琛也会飞回国内去忙自己的事。
但是没想到,靳琛根本没走。
第二天就是决赛,简宁忍不住问他:“你怎么还不走?”
靳琛淡淡瞧着她:“你很希望我走吗?”
简宁赶紧露出营业笑容:“……怎么可能,老公在这里陪我当然最好啦。”
决赛正式开始,跟简宁一同比赛的,全都称得上是来自各个国家最顶尖的小提琴手。
简宁的压力如山。
决赛要跟比利时的国家交响乐团合作,有这样宝贵的演出机会,最终能否获得靠前名次已经变得不重要——当然,对简宁来说还是非常重要的。
每天顶着巨大的压力,她除了练琴之外,又很需要排解她的压力,这个时候她忽然有些庆幸靳琛没走。
她是在深夜时意外发现,性,爱是很好的发泄方式,在最靠近天堂的顶点中,可以让她短暂地忘却一切。
难怪那些大艺术家们总是私生活放纵,她倒是理解了一些。
她热情如火的态度,让靳琛有些“受宠若惊”。以往在这方面,热情的那个通常是靳琛,这一次他成了被动的那一个,几次都是由她来主导节奏,她展现了绝佳的音乐天赋,何时快,何时慢,乐章高.潮迭起,她在夜晚依然是演奏家。
靳琛的幸福来得猝不及防。
十二名选手只有前六名是大赛的官方名次,简宁在决赛时全程神经紧绷,不敢有丝毫懈怠。
如果说她参赛时,只抱着进入前六名就好的心态,那在遇见郑克己之后,她的斗志已经彻彻底底被点燃。
前六名不是终点,第一名才是。
在这样巨大的胃口之下,她以优异成绩冲进前六,杀入前三,只剩下至关重要的夺冠赛,盛大的伊丽莎白皇后小提琴大赛的冠军将在这三名选手中诞生。
她的心情仍然十分平静。
除了简宁外,其余两个选手一个是那个美籍华裔,另一个是来自意大利的男选手。
他们都有漂亮的学历以及开办音乐会的经历,也拿过很多具有含金量的奖项,美籍华裔也是天赋型选手,跟简宁这种擅长表达情感的人不同,她是将技艺运用到极致的人。
那位意大利男选手则是小提琴世家,他的父母都是国际音乐协会承认的小提琴家,实力也不容小觑。
但是简宁万万没想到,总决赛当天的现场,靳琛居然会坐在下面,与那些外国人一起坐在观众席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