郡王府对外只说司临霜是染了急症病死的, 丧事一切从简,又因为她是妾室所以不能从正门出殡,更不能进蔡家祖坟, 人一死就急急从后门抬走了,除了那裹着的一身白布外, 其余什么都没有。
蔡依柔接到消息的时候已经巳时了, 慌慌张张的赶到郡王府, 却发现一丁点死人的样子都没有——
门前没有糊白, 灯笼也没有用黑布罩着, 心里顿时生出一丝叫侥幸来——
或许是消息有误,小娘没事呢。
直到踏进了春芳园, 蔡依柔才知道小娘真的没了——
自小长大的地方全被搬空了,光秃秃的只有满地的落叶,跟几个零散的小厮, 赵嬷嬷也不知去向。
再往前走去,进到屋子里,桌子上只孤零零的置一个牌位, 上面写着司临霜三个字,这是最后留给蔡依柔的东西了。
“小娘呢!我小娘呢?!!”
小厮矮了矮身子“司姨娘一大早就被抬出府了,这会儿早已入土为安了。”
蔡依柔不可置信的望向眼前的小厮“谁让你们这么干的!谁!!”
小厮被蔡依柔吓得连连缩着肩膀“这是王爷的意思啊, 说是一切从简呢。”
“怎么会是父亲的意思?!”蔡依柔怀抱着司临霜的牌位“我要去找父亲!”
书房里, 蔡文征已经躲了一个早上了, 从外头儿的人说司姨娘上吊死了,他除了一句一切从简, 就再没露过面。
方清韵是了解儿子的,从小到大他就只会躲,躲到五十多岁了, 事情来了还是躲——
方清韵又何尝不心烦呢,以前是小安氏帮忙操持,如今小安氏也被禁了足,王府里除了她这一个老婆子,还能指望谁?
躲吧躲吧,也懒得同他计较,吩咐好一切,剩余的事情由姜嬷嬷代办处理了。
“王爷——”顺生弓着身子道:“五小姐来了。”
蔡文征的眉头立马就竖了起来,表情极为不耐烦“她来做什么?”
“不知道呢,奴才瞧着手里还抱着司姨娘的牌位呢。”
“嘶——胡闹!”
蔡文征倒吸了口凉气,这个女儿跟司临霜简直就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他从司临霜死再到被抬出府,连去都没去,现下又怎么会愿意待见蔡依柔呢——
连忙摆了摆手——
“不见不见!就说我不在!”
话音刚落,顺生还没来得及转身,蔡依柔就疾步冲了进来,手里抱着的牌位,正对蔡文征的眼睛。
“父亲为什么不见女儿?是不敢吗?”
顺生见状赶忙退了下去。
蔡文征这样被驳了面子,声音立马就大了起来——
“放肆!这是什么地方!竟敢这样讲话!你以为你现在是太子的宠妾,就敢这样无法无天了!”
这样冷漠的蔡文征,本就在蔡依柔预料之中,她强忍下心头的难过,带着哭腔问道——
“我只想问父亲一句话,我小娘到底是怎么死的?”
蔡文征挑着眉,撇过眼去“怎么死的?病死的!!”
“不可能!”蔡依柔根本就不信蔡文征的这套说辞“我小娘的身体一向很好,怎么会说病死就病死呢?而且还去的这样快?!”
“这是急症!跟你说了你也不懂!”
“急症?敢问父亲是什么急症?!”
“你放肆你!”
蔡文征被蔡依柔逼的无话可说,只能又搬出来父为子纲的那一套——
“你再这般没大没小!你信不信我家法伺候!!”
又是家法伺候,蔡依柔不屑的轻笑一声,霎时眼中就积满了泪水——
“父亲您真是太狠了!小娘到底也是跟您同床共枕十几年的枕边人,您怎么能狠心到连最后一面都不让女儿去见,好歹也是为您生儿育女过的,您竟然一点儿亲情都不念,您怎么能——”
“你给我住口!!”
蔡文征被蔡依柔质问般的指责下恼羞成怒,又想起她做的那些腌臜污人的事情,扬手就拍了一通桌子——
“这就是妾!这就是当妾的命!往后你也会同你小娘一样!就是生上一百个孩子,死了也得从后门抬走,永远进不了祖坟上不了祠堂!”
蔡依柔流着泪,怔怔的望向眼前的蔡文征,这个被自己叫做父亲的人,最后用力抹去脸上的泪水——
轻笑道:“是吗?女儿不信命!”
说完也不理蔡文征,抱着司临霜的牌位就走了。
气的蔡文征一把将桌子上的东西全都打到了地上,瞪着眼睛,怒骂道——
“反了你了!!混账东西!!!”
回到春芳园,蔡依柔触景伤情,想着方才自己父亲的冷漠,抱着怀里的牌位,又忍不住伤心的哭了起来——
蔡云霖看着心里也不是个滋味,走上前去,递过了帕子——
“妹妹别难过了,小娘她已经走了。”
蔡依柔望着眼前的帕子,抬眸瞧着自家哥哥——
“你一直都在府里,小娘到底是怎么死的,你就真的一点儿都不知道吗?”
蔡云霖心中猛地一顿,脑海里就冒出在祠堂偷看的事情,连忙吞咽了几下喉咙,用力的摇了摇头——
“你不要胡思乱想,小娘她就是病死的。”
“怎么可能!!”蔡依柔倏的就大喊起来“他们胡说,你也跟着胡说!小娘的身体一直就很好!怎么会是病死!分明就有人要害她!”
蔡云霖看着有些癫狂的妹妹,攥了攥拳头,别过脸去,说的话里带着明显的劝阻——
“你是嫁出去的女儿,听阿兄一句劝吧,别再管王府里的事儿了,好好过自己的日子吧!行不行——”
“不行!”蔡依柔用力推开蔡云霖,指着他“你身为兄长,却丝毫不作为,不能保护小娘,任由他人陷害,你真是窝囊至极!!!”
“不是的、不是的!”蔡云霖连连摇头,表情像是怀揣着极大地痛苦“你怎么就是听不明白呢!小娘她就是病死的啊!!!”
“呵——这话,你骗骗自己吧,我是绝对不会信的。”蔡依柔深呼了口气“你害怕我不怪你,可我跟你不一样,我不会也不能让小娘死的这么不明不白,这件事我自己会查的,不会连累你,做你的乖儿子去吧。”
说罢蔡依柔扔下蔡云霖,就进了正房去。
蔡云霖看着蔡依柔的背影,颤了颤下巴,眼睛都红了——
她真的是太像小娘了,不仅长得像,性子也一模一样。
想到曾经,想到司林霜的音容相貌,五脏六腑痛得都绞在了一起,不一会儿屋子里就传出蔡依柔撕心裂肺的哭声。
趴在桌子上的蔡依柔哭的肝肠寸断,一抬头却瞧见一个熟悉的丫鬟走了进来——
“落珠——”
“五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