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个下人丫头, 成天什么活都不干，尽琢磨怎么往漂亮打扮，那小脸画的红扑扑的, 嘴上的胭脂就没掉过，身上香的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掉进香粉池子里了呢, 再看看身上穿的, 别说宝阁楼, 就是整个郡王府一眼望过去, 也找不出第二个穿的这么花哨的丫鬟。
只要你一个眼儿没盯住, 她指定就往那主子爷的屋里跑，端个茶倒个水再不然就捧着几碟点心饽饽, 走起路来一扭再扭，叫一声爷真是骨头都能酥没了。
还别说，一般人真学不来。
才不过就这么两三天的功夫, 别说素雨素月，但凡只要是长了眼睛的，都能看出来这云莺的不安分, 摆明了就是小安氏送来勾引蔡云旗的。
素雨明里暗里的提醒了好几次，可蔡云旗全然不当一回事儿，愣是装作听不明白的样子, 跟没事人一样, 瞧见云莺进来既不发怒也不撵人, 反倒是递来茶水就喝茶，送来糕点就吃糕点, 人陪在一旁不出去，她也不吱声儿，依旧看着手里的书。
素月急的直跳脚, 可主子爷不发话，她们做下人的，又有什么权力赶人呢？再说了给主子屋里端个茶递个水的，原就是做下人的本分，云莺除了打扮的花枝招展了些外，到目前为止也没做出过什么出格的事儿来，你就是想惩治她，也寻不着由头儿。
“姐姐！您比我们都大，就应该去说说宝哥儿，这一天到晚的总让那个小妖精在身边伺候怎么行？！”素月扭过头，又往屋子里瞥了眼“这从早上进去，到现在都还没出来呢！”
“谁说不是呢？”
素雨也有些担忧的往门里探了一眼，可这话儿自己要怎么说？况且自己又不是没说过？
想着宝哥儿那一句我心里有数，倘若再说，可就是僭越了。
“好不容易过了几天安生日子，若要让那个小妖精毁了，可就太不值了！”素月愤愤的又道：“宝哥儿也真是的——”
素雨连忙朝自己妹妹瞪了瞪眼“越说越没规矩了。”
“本来就是。”素月嘟囔着，随即又朝素雨眨了眨眼，小心翼翼的问道：“您说咱们宝哥儿不会真的让那个云莺给迷眼了吧？”
“怎么可能！”素雨掸着袖子嗔怪道：“你尽胡扯了！”
云莺虽说有几分姿色，但终究是少了份内里的涵养，通身全是股儿市井里的小家子气，跟世子妃相比简直就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你当咱们宝哥儿是渣斗啊，什么脏的臭的都要。”
随即又叹了口气，嘱咐道：“你别胡说了，又不是只有云莺在里头儿，千瑞不也在吗？况且咱们跟宝哥儿自小就在一道儿的，别人不懂宝哥儿的为人，咱们还能不懂？想必宝哥儿有她自己的打算，别着急，再等等看。”
话刚说完，又等了差不多一盏茶的时间，云莺就从里头儿出来了，昂着头儿瞧了眼素雨又瞥了眼素月，竟连个招呼都不打，俨然一副自己是云姨娘的模样。
素月瞧着当即眉毛就竖了起来，要不是素雨在旁压着，弄不好两人现在就得打一架呢。
“瞧她那副嘚瑟劲儿！”素月气不过的跺了跺脚，嫌恶的在半空中挥着帕子“抹得什么玩意儿，一股子妖气，臭死了。”
素雨也不是个喜欢浓香的人，虽没有素月反应那样大，但也是捏着帕子掩住了鼻口。
的确是有些过头儿了。
千瑞一出来就瞧见素雨素月两人，一个皱眉一个掩鼻，先是没反应过来，随后闻见这浓重的胭脂气，顿时就明白过来了，拉着门环将门大敞开来。
方才就是蔡云旗嫌屋里的味太呛，这才让自己过来敞门散味的。
素月歪着头，瞧着千瑞上下打量，忽的凑过身去，低声问道——
“我问你，刚那小妖精，在里面干什么呢？”
“小妖精？你说云莺啊？”
千瑞话音还没落下，素月就哼了一声——
“哟，这就云莺了。”
这语调阴阳怪气的，再加上满屋子的香味，千瑞的脸唰的一下就红了。
“你还脸红呢！”素月抬手就在千瑞的胳膊上狠掐了一圈“就知道你平常的老实都是装出来的。”
“你可别胡说啊！”千瑞疼的龇牙咧嘴，连忙朝素雨求救“雨姐儿，你快管管她吧，再这样下去，可真嫁不出去了！”
“你敢说我——”
“素月！别胡闹了。”
素雨皱着眉说了句，素月这才松开手来，可还是冲着千瑞又瞪了瞪眼。
“云莺方才这么长时间，都在里面做什么呢？”素雨轻声又问道。
千瑞一面揉着方才被素月掐狠了的胳膊，一面摇头说道：“什么也没做，她进去就是递了杯茶水，之后就一直站在桌子旁边——”
“那宝哥儿呢？”素月急忙问道。
“爷就看书呢。”
“没跟她说话？”
“没，一句话都没说。”
素月没忍住笑出了声来“敢情她在里面竟当木头桩子了。”可随后却又不甚了解的问道：“那宝哥儿这是个什么意思啊？”
“这个我就不知道了。”千瑞摇了摇头，跟着又吸了口凉气“不过，有件事你们不觉得很奇怪吗？”
“什么事儿？”素雨素月问道。
“少夫人啊！”千瑞晃了晃脑袋“这都晌午了，连个脸儿都没露呢，按常理说，最该着急的，难道不应该是少夫人吗？”
是啊，自己的夫君身边围着这么个小狐媚子，最该着急的不就该是娘子吗？
怎么萧一瑾反倒安静的连个面儿都不露呢？
所以——她在干什么？
正房里，蓁蓁都快急的跳脚了，可萧一瑾还是倚在软塌上瞧着手里的连环画，不时发出的笑声，看得正是入迷呢。
当地一声——
萧一瑾闻声瞧去，就见蓁蓁弯着身子，揉搓着自己的膝盖，这是刚才来回踱步的时候撞在桌角了。
“你倒是慢些啊，急什么。”
“我能不急嘛？要都像您这样慢吞吞的，黄花菜都凉了。”
“凉就凉呗，我又不爱吃黄花菜。”说完又低下了头去，不知道是瞧见了什么好玩的章页，咯咯咯的竟笑出了声来。
蓁蓁皱眉望向自己主子，实在是忍不住了——
“您这到底是怎么了？是气糊涂了，还是真不知道出了什么事儿？”说着又抿了抿嘴，眉头皱的更深了“您要是再这么不管不顾下去，等再回过味来，当心就晚了！”
“你到底想说什么呀？”萧一瑾抬眸问道。
“小姐——夫人！您这是当真不知道啊？！”蓁蓁凑过身去，急的嘴上的泡都要冒出来了“那云莺可都在世子爷的书房里待了一上午了！”
“你想说的就是这个？”萧一瑾挑了挑眉，似乎还是不当一回事儿。
“这难道还不算大事儿？”蓁蓁眼珠子都快瞪得掉出来了。
萧一瑾照旧翻着手里的连环画——
“这算什么大事儿，不就是个云莺嘛，我还当什么呢。”
“哎呦！您就先别看了！”蓁蓁见她还是这么不上心，一着急，干脆就把她手上的连环画扯了过来。
“哎——没看完呢，折个角。”
萧一瑾说着又把连环画夺了会来，折了个角做好标记，这才终于是舍得把手里的连环画阖上了，抬起眼去瞧了瞧眉头皱的老高的人——
笑道：“看你急的，汗都出来了。”递过帕子去“快擦擦。”
“我能不急嘛，整个宝阁楼就属您心最大，还能看进去连环画。”蓁蓁随意用手背揩了两把额头，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还真是出了不少汗“您知道宝阁楼里都快传疯了吗？”
“传疯了？传什么？”萧一瑾轻声问道。
“还能传什么，那云莺到见缝就插，见空就钻，不是端茶倒水，就是点心饽饽，打扮的花枝招展，走起路来一扭三晃，世子爷去哪儿她就跟着到哪儿，全然一副要做宝阁楼姨娘的模样。”蓁蓁攥紧了手指“夫人，那云莺可不是个什么善茬儿呢！”
小安氏插进来的人，能有什么善茬？
不过饶是她再有手段，想做姨娘怕也是痴人说梦，有些事儿别人不知道，自己还能不知道吗？
“那世子爷说什么了吗？”萧一瑾跟着问道。
蓁蓁一愣，就是什么都没说，这才着急的。
“这、这我就不知道了——”
都是一块长大的，蓁蓁的性子自己再了解不过了，从来就不是个能憋的住话的人，倘若蔡云旗真说了什么，恐怕她第一个就得跑来告诉自己，可现在这副吞吞吐吐的模样，想必定是什么都没说吧。
此刻的萧一瑾，心中不禁犯起了嘀咕——这个蔡云旗到底想干什么呢？
瞧着自家夫人这人沉思不语的样子，蓁蓁又挨近了些——
“夫人，这都晌午了，要不咱们过去瞧瞧，好歹吃饭得在一道儿吧。”
忽然，萧一瑾眉眼一挑，嘴角露出抹浅笑来——
“说得对，瞧瞧就瞧瞧。”
饭厅里，萧一瑾到的时候蔡云旗已经坐在那儿了，左边站着素月右边站着素雨，两人似乎是有意将那云莺同蔡云旗隔开来。
可云莺是个不安分的，又怎么会甘愿被隔开，这不身子一点一点的往后移去，硬是挤在蔡云旗的椅凳后面。
再看看蔡云旗，像是没感觉一般，脸上淡然的厉害，只在自己进来的时候不经意的扫过一眼。
萧一瑾只当是什都么没看见，随即便落了座。
席间安静的厉害，竟没有一个人说话，可萧一瑾确能明显感觉到身旁不断有目光朝自己看来，都不用扭头去瞧，就知道是谁——
不是很能装吗？自己倒要看看你究竟有多能装？
忽然，瞧见桌上的清蒸鲈鱼，再扫一眼那急着献殷勤的云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