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我说你们怎么跟他做室友的啊?”
隔壁就有进餐的地方,大家在趁自己没被福尔马林熏到晕厥前,出来透气,小声议论着。
“这么关心梁嘉树,要不你来我们寝室给他当室友?”
“行啊,你搬出去吧,我住。”女生很虎地给了男生一拳。
老师很快找梁嘉树谈话,他身体一向非常好,突然晕倒,当然要找原因。
梁嘉树这段时间始终在不动声色的亢奋着,不饿不累,几乎不需要食物不需要休息就能连轴转,老师都要怀疑他嗑药了。
“小心猝死,你要是连这个都预见不到,真不知道该说你什么好。”老师是种非常无奈的语气,“你们年轻人的私事我不好多问,可有一点,你是要当医生的人,得自己先有个好身体,才能谈其他。”
末了,老师还是忍不住问:“这段时间状态这么反常,自己分析过原因吗?”
这种习惯,仿佛根深蒂固,做老师的无时无刻不在抓住机会考自己的学生。
梁嘉树比老师淡然:“我很好,没事,休息一下就好了。”
他很快被打脸,休息一下没好,更可怕的是,梁嘉树发现查文献时,自己看不懂了,只能一个单词一个单词地慢慢浏览,可把这些单词串在一起已经不知道那是什么意思了。
突如其来的认知障碍,比想象中的更打击他。
更不要说手机上的视频,全都掉成一帧一帧的画面,也就是这个时候,梁嘉树才把周天所有联系方式拉黑。
两人分开后,彼此并没有在第一时间删去对方,就那么静静躺在列表,反正两人谁都不发动态,更新就停止在某一刻。
他曾很没用的在最开始那几天,频繁编辑文字,但都又最终删去:
“可以和你再谈谈吗?”
“想来我学校看看吗?我带你去九号院。”
“有什么想吃的吗?我们一起去。”
……
一度想装作什么都没发生过,还像从前,他躺在沉寂窒息的黑夜里,孤独和思念,根本令人无法忍受。他无比强烈地需要听到她的呼吸声,看到她翕动的红唇,纤细光滑的后颈,长睫扑闪下明亮的双眸……他渴望她的触摸,亲吻,以及拥抱,可落到心里的是没有边际和尽头的浩瀚痛苦,可以容纳整个宇宙,这份痛苦,最终彻底炸透他的胸膛。
他甚至都没意识到自己哭了,无声的,绵长的,哭到浑身颤栗,咬紧被角,为自己整个少年时代哀悼,更为所有时间的总和而悲哀,比死亡还要悲哀。
在混沌的思绪里,梁嘉树莫名想起那些爱慕过他的女孩子,她们面目模糊,早已散落人海,他不知道自己当初的无动于衷是否也曾给别人带来过深深的遗憾,他没办法负责,但最起码可以有个更加友善的态度,至少让人回忆起最青涩的情愫时,有那么一点温度。
想到这,梁嘉树觉得自己应该恨死周天,他没理由恨她吗?不,他还是觉得比起恨,更爱她,她是他少年时代里的所有念想,也是成年后所有的甜蜜,她给了他,又残忍收回,并且告诉他这一切都是欺骗。她毁了他的奋不顾身和倾其所有,让他置身空前的挫败中。他可以把一生都给她,可她却不屑一顾。
也许,他就从来没有抓住过她,中学时代如此,现在如此,没了以后。
可是不是即使这样,也好过从来没有遇见过?
在很多个夜晚里,梁嘉树都在这种决定要恨她,和极度想念她的两重天里反复煎熬,浓烈而绝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