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某位恶魔来说,他不介意对他还算满意的契约对象，勉强多一点包容和忍耐。
但是，在他很难得会对一个人类展现友好的时候,被拒绝，这是他不能容忍的。
——他的人类,必须得习惯他的存在。
林贝不是很懂,也不是很能理解。
在她语气很好的说出“灵魂契约,也还是要保持适当的距离”后,那只乌鸦的眼神突然变得凶狠又冷嗖嗖,仿佛在她身边放着冷气一样。
而且还很固执地站在她肩膀上，羽毛贴在她的耳边，又在她忍不住想要挪开一点时，它警告性张开嘴把她的手衔住，眼底恶狠狠的。
就像在告诉她，她要是敢动一下,她的手就会废了。
“……”脾气还挺大。
林贝忍了一下。
等她又走了几步路时,没忍住，一把按住乌鸦的头，手掌向下挪了点,趁他还没反应过来时,猛地顺着它的脖颈往上推。
乌鸦的羽毛衣领瞬间全翻了起来。
它的眼睛也微微眯起。
出乎意料的是，这个动作做完后,他并没有发怒也没有夹住她的手。
只是冷冰冰地扫了她一眼,评价了一句：‘你干什么。’
那眼神仿佛在说,人类，幼不幼稚。
林贝：“呵。”
恶魔捉摸不透的心思不是人类能理解的。
一人一鸟走出学院后，路过的许多人都目标明确地朝着广场先走去,教廷在这之前就有通知，宴会开始前会有一场仪式。
他们避开人群，来到了侧面的街道上，贴近学院外墙角的位置，血族一行人已在那等候多时。
看到林贝和乌鸦出来时，血仆先是愣了一下，接着在看到他眼前的乌鸦浮现出红瞳虚影后，很快恢复面部表情，朝着他们鞠了一躬，然后侧身请乌鸦进入车内。
乌鸦飞进去后，身形迅速变化，体表也幻化出一套新的衣服。
短短几秒的时间，林贝刚要转身回去时，后方响起男人的声音：“去哪？”
林贝回过头，就看到对方从车窗侧过头，一手随意地搭在窗边，领口似乎还没来及扣上，微微敞开，露出一小片结实的线条，他喉结上下滚动，皱着眉说道：“你不上来？”
林贝忽地回过神。
……她开始觉得自己有点怪怪的了。
林贝理了理思绪，如实地说：“伯蒂和莫尔还在等我，我回去坐他们的马车。”
戴维尔的那双红瞳紧盯着她。
林贝说完转身就走，她脚步迈得很快，手腕却一下被人拽住。
“从这里回去要走十几分钟。”戴维尔沉声说，“你也不嫌麻烦。”
“上来。我送你去广场。”
他说着，把人往车门的方向拉去，“伯蒂那边派个人去通知。”
这本来没什么。
林贝之前也是这么认为。
但她又敏锐地觉得自己有点不对劲，这一次潜意识中想要拒绝这样的举动。
“我回去跟他们交代一些事。”她脚步停住。
戴维尔跟着停下，低头望着她，眼眸里有些烦躁和不解，他压低声音说：“你这几天一直在逃避我。为什么？”
他顿了顿，像是终于找到了一条质问的点，克制着语气说：“你承诺过，命令过，我不会离开你。”
末了，他又冷声提醒道：“人类，咒语是有效的。”
一旁的血仆低下头来看着地面看着脚尖，屏住呼吸，一动也不敢动。
简直令人震惊，令血族震惊。
他不是那位恶魔大人吗？
为什么会这样跟一个人类说话？他都听到了什么！
林贝被他的话怔了一下。
“有吗？”
她回应的是第一个问题。
接着又说：“当时那个咒语，事实上是承诺你，我不会解除契约。”
因为他当时的一切举动就仿佛在担心她要解除契约一样。
戴维尔拧眉说：“这有区别？”
“……好吧。”林贝深吸了一口气，她深感自己内心乱成一团线球，揉了揉眉心说，“我会弄明白。我为什么在逃避你。”
在说完这句话的那一刹那间，她心底忽地浮现出一条猜想。
这个猜想也让她身体有一瞬间的僵硬。
那可能吗？
来往的人越来越多，偶尔有人注意到隐蔽角落的这么一幕，几个人在不远处小声的议论着。
“先上车。”林贝说。
她主动弯腰登上了车，戴维尔的神情这才缓和了一点。
“你去通知那两个人类。”
“伯蒂，莫尔。让他们自己跟上来。”
血仆赶紧点头说：“明白。我们早就记住了贝伊丝小姐身边的人，这就派人去通知。”
他背着手朝后面用力地挥了挥。
后方的一名血仆接受到示意后，眨眼间消失在视线中。
林贝坐在车内，正在整理自己脑海里的思绪。
现阶段教廷的事还没彻底解决，他们还要去北厄，事情似乎有很多让人头疼的事情，但是关于戴维尔她还有些弄不清自己是怎么想的——
她听到一点声音，抬起眼，男人俯身进来，一眼就能看到他胸前下坠的衣领。
“戴维尔。”
林贝蓦地出声，表情严肃地说：“扣好你的衣服。”
戴维尔看了她一眼，坐过去时，顺便低头看了眼衣服，动作懒散地把它扣上，只是表情有那么一丝嫌弃。
“人类为什么要穿衣服。”
林贝：“哦。乌鸦为什么要长毛？”
某恶魔沉着脸哼了一声。
·
广场外围挤满了人，里面却被教廷的人拦住了，控制人员的进出。
为那些其他种族的客人提供了最完美的位置。
林贝他们进去后，刚下来，一旁的圣骑士看到她和卡维勒同时出现，微微一愣，又想起传言，面不改色地说：“神使大人，您和圣女大人依旧要前往神台，请您随我来。卡维勒领主大人，血族的位置在那边。”
他抬手示意了一下，让两人分开。
“好。不过我还要先等两个人，我的两位仆人架着马车还在后面。”
林贝在圣骑士的带领下在神台下方等待，戴维尔则冷着脸走向另一方。
没过多久，伯蒂和莫尔急匆匆地赶到，前者赶紧跳下马车，后者则把马车停到合适的地方再回来。
“小姐！”
“别着急。”林贝说，“你们慢点。”
在伯蒂还没走近之前，林贝对身旁一直看守着她的圣骑士说道：“我跟他们说几句话后，就到神台上。只是交代几件事情，告诉他们该怎么好好地面对那些其他各族的人们。你知道的，有些人总会觉得他们看上去有点可怕。我不想等会儿我没注意的时候，他们会做出什么不礼貌的行为。”
圣骑士犹豫了一下：“好吧。您要尽快交代好。”
他转身离远了一段距离，看向别处。
“小姐？”伯蒂见状，有些不知道自己该不该出声。
“过来一点。”她们往里走了几步，在莫尔加入后，林贝出声问道，“牧场和养马场准备的怎么样了？”
伯蒂睁大眼睛说：“小姐，您之前说给我们半年时间准备的。这才过去了……没多久，我们都才刚寻找到合适的地方，还没来得及交钱。”
莫尔紧跟着说道：“对不起小姐，我们一定会加快速度的！请您多给我们一点耐心！”
“我不是这个意思。”
林贝思考了一下说道：“如果还没交钱，暂时先不要继续了。”
“为什么？”伯蒂吓了一跳说，“您是想放弃我们了吗？我们可以做到的！”
“不，不是。我是觉得，这之后估计很快会迎来战争。”
现在花钱经营两个需要时间成本的东西，已经不是很有必要了。
她之前本来想让他们能在她离开后，也有个能收入的渠道，现在看来，这还不如让他们把现有的钱拿去买一些食物储备。
“你们可以拿一部分钱，选择一个合适的主城，买下一间小的住处或者店铺。多储存一些食物和水，最好再准备一下防具和武器。”
“小姐，您不用这么担心。有教廷在，还有力加尔商会在，我们都不会有事的。”
伯蒂和莫尔越听越心慌。
“我只是有些担心。光明和黑暗至少还会有一场斗争，不论大小，都有可能会出现一段难以生活的日子。”
林贝说完，忽地一顿。
她表情有些复杂道：“如果有战争来临，我不在的话，你们可以自己好好的吗。”
如果她离开了，教廷会放过跟着她的他们吗？她不是很确定。
“当然不能了！”伯蒂和莫尔同时说道，他们很困惑很慌张地说，“小姐您要去哪吗？教廷安排给您什么任务了吗？我们可以跟您一起离开的！”
他们怎么可能独自生活，还离开小姐，那简直是……想想就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就像是一下子没了生活的支柱和目标，他们急得脸上都出了一层汗。
林贝望着他们，心里一动。
她轻轻叹了口气，低声说道：“今天，你们跟紧我，我到时候再问你们的想法。”
两人懵懵地点头：“我们肯定跟紧小姐的。”
他们一同登上神台，克萝西和西里尔，还有教皇在上面等待他们，人齐之后，不知道从哪里发出一声重重地敲钟声。
广场上众人安静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