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鬼门

刘棹歌放下手中的茶盏,纤细的手腕撑着下颌,温声细语道:“何时来的?”

那抹身影从暗处走出,赫然是一张熟悉又张扬的面孔,顾洺噙着笑意:“午时。”

五个时辰。

刘棹歌半是垂眸,不动声色道:“是想来看看我有如何狼狈吗?”

顾洺不置可否,烛火下的那张容颜显得尤为肆意,他看着刘棹歌虚弱不已靠在软榻的模样,那副柔弱的身姿又瘦下不少,腰枝仿佛更加不堪一握,透明的肌肤苍白胜雪,竟有一种别样的病态美感,让顾洺忍不住喉咙微动。

“只怕是让你失望了。”刘棹歌启唇道。

顾洺走上前,撩起衣摆坐在刘棹歌对侧,他为自己斟了一杯茶,清透的茶水底部,能够一眼看到青瓷杯底一朵含苞欲放的芍药。

“殿下从不曾让我失望,不过你所守护的南唐,日后怕是要支离破碎。”

顾洺的话,多少让刘棹歌心底有丝波动,他今日前来,想必便是要来告诉自己,前朝余党的势力已经开始行动,推翻南唐不过是一夕之间。

刘棹歌怀抱着暖炉,看着眼前烛火无声跳动,声音轻柔:“又有几人知晓,我所守护的从来不是南唐,唯有父皇一人而已。可如今我才知道,父皇想要的从来不是这幅江山,他求的,不过是平淡如水一隅安康,偏生无奈座下是一把龙椅,才苦苦撑下这一切。”

每每想起懿成帝执笔沉浸在画作中的朗朗笑颜,刘棹歌便悔恨不已。

她凭什么规劝懿成帝需以政事为重,做那些他不愿做的事,管辖那些他管不了的人,看着他日日心力交瘁,仍然毫无所觉,一步一步的将他推至火坑,以家国、百姓和那些所谓的大义之道逼迫他承受那些无法承受之痛,最终酿成无可挽回的局面。

此举,又与曾经的潘德福有何不同?

若早知今日,刘棹歌只会让懿成帝提前禅位,再不管什么家国大事易主与否,只要安心的颐养天年,哪怕抛弃这些虚名,陪着他隐居山林不问世事,刘棹歌也心甘情愿。

可如今,什么都晚了。

顾洺蓦的抓住她的手腕抬起,刘棹歌回过神来,方看到握紧暖炉的掌心已被烫伤红肿,丝丝渗血。

顾洺沉下眼色,从怀中掏出一瓶药膏,极为细致的抹在刘棹歌的伤口上,声音还有丝不悦:“疼了便说。”

刘棹歌缩了缩手,没有抽回来,便懒得再动弹分毫,任由顾洺动作。

“不疼。”

顾洺挑起眉尾,看了她一眼,上好药后才将她怀中的暖炉拿了起来,将里面的银碳倒出一些,摸着温度适宜后,顾洺微蹙眉,有些不耐的说道:“你的那些宫女都去哪了,便由着你一个人在这,宫里死了个皇帝便连活着的人都不管了?”

说着他便将暖炉不轻不重的扔到刘棹歌怀中。

刘棹歌闻言抬眼看去,第一次觉得顾洺好像也没那么恶心。

甚至……有一点点顺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