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男人

外面血腥气被疾风迅速刮得散去了, 马车的桌几上平平稳稳地摆着两盅滇红。魏莺莺皱眉看着身边正在放茶壶的济慈师太。

济慈师太手里捻着念珠,极为平和又清淡道:“许久未见你。”

“所以就劫了我?”魏莺莺语气不善。

济慈听了一笑,将热茶微微推到她跟前, “他说,你喜欢喝茶, 最喜滇红。”

魏莺莺眉头皱的更紧, 看她一眼,“他?又是谁?!”

其实,魏莺莺这一路上觉得是李柔静设计的, 故意设计杀害了自己, 而济慈就是帮凶。

可是听济慈的语气,并非如此。

“你见了他,便知道了。”济慈放下佛珠, 微微喝了口热茶,清清淡淡道:“世事无常,阿弥陀佛。”

魏莺莺脑中一片混乱, 不知道现在这是个怎么样的局势, 所以存了个心眼,对济慈道:“母亲和师太有交情,师太不该如此,我颠沛流离, 受尽了心酸, 似乎是花光了毕生的福气, 才遇见了箫晏……”

济慈静静地听着, 半晌却回过头对魏莺莺笑了笑,清清淡淡反问道:“莺莺,你觉得只有你花光了毕生的福气吗?”

魏莺莺还没有反应过来, 便听济慈又道:“他不光是箫晏,还是一国之君,三年一选秀,你以为他当真就能宠爱你一辈子?说到底,还是那个人对你更痴情。”

魏莺莺拧眉,掀开马车帘儿要下车,却被济慈伸手一把拉住,微微一扯就按在了软垫上,不知为,魏莺莺忽然一阵阵的头昏,眼睛也似乎看不清,甚至都没了力气推济慈,瞪着济慈直接昏厥了过去。

济慈收了笑容,朝着马夫道:“迅速调转车头,往反方向跑,叫李侍带人搭乘新马车继续顺着这条路走。”

“是。”

最危险的地方便是最安全的地方,箫晏是真的在意魏莺莺啊,那么沉稳的一个人竟然在寿辰宴上因为她饮酒,就放下了龙威,当着众人去夺她的酒盏,冷着脸却无限纵容她的淘气。……其实,看到这儿,济慈就知道箫晏不会再选秀了。

而正是这份在意和笃定的爱,济慈才更是决定返回京师,朝着反方向走,绕路去曲靖府。

因为济慈拿捏准了箫晏因为失去挚爱的慌,这种慌下意识就会顺着此方向追,便是沉稳多谋如箫晏。

可是,跳出了凡尘之外的师太,自然能轻易地看透这些。

马车重新掉了头,桌几上的热茶随着掉头洒出来许多,落在桌上,凸凸的亮。

济慈转头看着魏莺莺,温温的掌心落在魏莺莺的眉心,“你母亲极为爱你,临死前唯一的嘱托便是让贫尼护着你。”

天色更暗了些,马车静悄悄地穿过暗仄的小胡同,彻底地转了弯儿,此次转弯,应该是再也回不来了……

魏莺莺醒了,第一句话便是,“你究竟想做什么?!请送我回去!我不知道那个人是谁,也不想知道,请你送我回去!”

而济慈则纹丝不动地捻着佛珠,嘴里缓缓地念着金刚经。

半晌,济慈忽然停住,语气平淡的跟桌上早已泡乏了的茶水一般,“你当真爱上了箫晏?”

魏莺莺不知道她究竟是个什么意思,没有直接回应,而是微微带了哭腔儿道:“我想回去,我不能没有他,我害怕……”

济慈师太手里的佛珠一顿,“是了,你全忘了,也不会想别的人为你所做的一切。”

魏莺莺不明白她所说的,只是听到她这一番话,心里莫名的一揪,眼圈也不知怎么的忽然就红了。

“忘了,也好。”济慈师太重新捻动念珠,“忘了,兴许能重新开始。你只有属于他,将来那场战事才不会发生,百姓也可安居乐业,你一人可阻一场浩劫,算是你功德无量……”

“你口口声声功德无量,可是我呢?!”魏莺莺眼泪一下掉下来,她经历了如此多的心酸,好不容易有个人爱着护着她,好不容易在黑暗中有了一丝温暖的萤火,她也是一个人为什么就要去不明不白地充当什么阻止浩劫……浩劫又是什么!

战事,又怎么能是她卑弱之躯所能阻止的!?

“这世上的事,素来如此。”济慈慢慢地道,“总有些你想不到的,或者不想承认的……”

“你总要给我说这些。”魏莺莺深吸了口气,“请高抬贵手,放我回去。”

魏莺莺此刻眼中甚至带了一丝祈求,可是突然颈后猛地一记手刀,她眼睛瞪得微圆,可是一下就昏了过去……济慈,当真与母亲有交情吗?

马夫猛拉缰绳,似乎要趁着黑夜赶紧入顺天府,然后进永平府,出了永平府便是一路水路,水路不出一个月,便能到廉州府,想必很快就能到宁王府了。

而车内,魏莺莺昏倒在济慈的怀里,济慈放下佛珠,手微微落在莺莺发心,低低道:“宁王箫翼,阴狠而喜怒无常,而只有你是他的软肋。”

只要宁王箫翼得了魏莺莺,加之他又有十万匈奴铁骑,足以割据一方。而箫晏只需要外封了宁王,便可井水不犯河水,上辈子那场浩劫就可避免……

而宁王箫翼对莺莺的痴情,她是深深知道的。

上辈子能抛了命的为莺莺,这辈子好不容易挽回,自然会呵护一辈子,有箫翼在,任人伤害不了莺莺。

算起来,这也是最好的。

只是,委屈了莺莺,她的确无辜。

可是,没办�。

对不起魏莺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