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副后

既然早已仙逝的宁王妃也叫魏莺莺, 那么这实则是个极好的机会,也是千载不遇的好机会。

如果将计就计,将现在的魏莺莺推出去, 弄出一桩以假乱真的戏码,引得宁王来京, 然后顺势处死宁王……那么收谁的尸骨可就不一定了。

唐清臣一脸严肃, 唇角噙着笃定,开口询问道:“皇上,机不可失。”

唐清臣在感情之事上愚钝, 但是在这种朝廷大局谋略上则十分狠辣且多谋, 而五年前的箫晏与他如出一辙,所以两人素来是不谋而合。。

他觉得这么一桩合适划算的买卖,萧晏一定会同意。

可是这次, 唐清臣久久未得到回应,且气氛仿佛瞬间跌落进了寒潭,凝滞而阴郁。

箫晏眉目挂着寒霜, 一张冷峻的脸微微浮现一抹嘲讽, 他曾经感谢重生,可如今却不知重生还有这么一桩荒唐在。

唐清臣看着箫晏,深吸一口气,继续道:“以一人换江山永固, 是一桩合适的买卖。”

箫晏沉默, 片刻却转身淡漠地扫过唐清臣, “如果你夫人是宁王妃, 你会毫不犹豫地将她做靶子?”

一句话稳准狠,冷若三尺刚刃,毫不留情面, 惊得唐清臣额头瞬间冒了一层冷汗,“皇上……”

箫晏看着他面上一闪而过的复杂和马上要迸出来的笃定和奉献牺牲,冷冰道:“不必再提。”

这是他有生以来第一次怕,就是上辈子命丧疆场上都未曾有这种感觉。

怕唐清臣说可以将唐夫人推出去将计就计……想到那个小姑娘惊惧而惶恐的模样,他心里就一揪一揪的憋闷钝痛。

说白了,唐清臣可以奉献唐夫人,可是他没有半分牺牲魏莺莺的打算和念想,他宁愿带上十万兵马,真刀硬剑的跟宁王打上一仗,也断不会让一个女人去当靶子。

更何况那个女人还是魏莺莺。

魏莺莺……

箫晏眉头紧皱,看着窗外微微泛着光泽的汉白玉阶,脑中瞬间浮现出了那日王氏来宫里时给魏莺莺的那只小小的玉貔貅。

王氏说那玉貔貅是莺莺的生母留给她的,而那玉貔貅经过暗卫查证,的确是卫国公卫长吉之物。

所以,箫晏下朝后并未去德阳宫,而是带着暗卫去了凤阳胡同的一处府宅。

府宅小小的,黑漆色的木门,推门就是衣架很高很闷的青石影壁。。

这是楚国公长房养的外室,也就是王氏的男人江淮避着王氏偷偷养了三年的外室许燕容。

许燕容曾是扬州春芳楼的花魁,江淮下扬州办差时与其一夜风流,缱绻无限,可是王氏善妒跋扈,所以江淮偷偷将许燕容养在此处。

现在许燕容有孕,江淮彻底的慌了,孩子生下来不能不入楚国公府的族谱,但是王氏又暗地里厉害……许燕容借着怀孕,也借着入族谱的事儿在江淮跟前哭哭啼啼,惹得江淮好是心烦。

而箫晏夜半登门,尤其是层层暗卫将这外宅围起来后,更是将江淮吓得险些魂儿飞了。

箫晏端坐在椅子上,扫了一眼地上跪着的江淮和外室许燕容,半晌摊开掌心,朝着江淮冷冷道:“你可认识?”

江淮打着哆嗦地抬头,只见那只刻着篆体“卫”字的玉貔貅在烛火下微微的闪着光泽。

而这一眼,就让江淮瞬间脑袋一空,说话也益发没了底气,手也抖得厉害,嗓音儿里带着露怯的颤。

外室许燕容从未见江淮如此,不由微微皱眉,随后抬眼偷偷扫了那一只玉貔貅后,眸底讳莫如深。

箫晏将他二人的表情尽收眼底,随后朝着暗卫示意,暗卫立刻掐住了外室许燕容的喉咙,匕首紧紧抵在她微微隆起的小腹上。

许燕容吓得顿时小脸儿苍白,拼命死死抓着江淮的袖子。

江淮初初似乎有遮瞒,支支吾吾的,嘴里跟含着棉花似的,只是下一刻,箫晏手指一落,暗卫握着匕首的手微微用力,猩红瞬间染红许燕容的纱裙。

江淮见到那猩红,不禁抖得更厉害,最后慌乱地朝着箫晏磕头。

这只玉貔貅的事儿,他是最清楚的。

那年他的妹妹江雅谨因为妹夫,也就是魏莺莺的父亲纳妾之事大病一场,久久不愈,最后只能到林州求医,而新纳的妾室韩氏为了在江老太太跟前显示自己贤良淑德,假意相陪江雅谨去林州。

可是在去林州求医的路上,妹妹江雅谨却遇到了贼人,韩氏故意涂脏了脸故意激的贼人撸劫了正室江雅谨……

等楚国公府找到人时,已经是七日后。

再后来,江雅谨回了兵部侍郎府,大病似乎是痊愈了,甚至还怀了身孕。江雅谨是正室,且这是头一个孩子,兵部侍郎府是满心欢喜的。

整个孕期,江雅谨一如往常,只是再也不会为了妾室韩氏而与兵部侍郎闹脾气,不会吃醋,不会犯恼……直到生下女儿魏莺莺。

生时又难产,落下了病根儿,也没过一两年就去了。

而在缠绵病榻,弥留之际,妹妹江雅谨将这玉貔貅给了他。

他一看上面刻着篆体的“卫”字,而那年驻扎林州的只有卫国公卫长吉的兵营。

且那羊脂白玉不是寻常的货色,而是大梁皇帝用来嘉奖战功彪炳的名将的,他们楚国公府在太爷那辈儿也曾得了一块儿。

就在那么一刻,他忽然意识到了妹妹在林州并非被贼人劫掠,而是被卫国公卫长吉抢走了,而妹妹生下的女儿并非姓“魏”,而是大梁第一名将卫长吉的亲生女。

江淮看着弥留之际的亲妹江雅谨,深深吸了口气,这个孩子的身世一旦曝光,兵部侍郎府必然会与楚国公反目,而当时的楚国公府早已经外强中干,压根不是兵部侍郎的对手,而卫国公府当时也没什么反应,所以他决定隐瞒下这个秘密。

只要他死死守着这个秘密,只要魏莺莺及笄后,顺利出嫁,这桩事儿也算是能翻篇了。

可是他没想到妹夫兵部侍郎竟牵扯进了蓝氏案,而自己那婆娘王氏又贪婪地想将魏莺莺送给昌邑王为妾,这才惹出了后续一桩桩的事……

说起来,那玉貔貅他早就藏起来了,怎么辗转到了皇上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