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便到了出行的日子。
日子定在了三月初三, 据说是图个好兆头。大早上他就被郭福来叫醒来换衣裳,睡眼朦胧的时候就被人换上了一套利落的行装——林贵人前些日子抓紧缝制的。
他不喜欢尚衣局送来的那些花里胡哨的款式,反而对林贵人拿尚衣局送来的料子亲手缝制的一场爱不释手。女人的女红与审美在他看来那可真的是到了出神入化的地步, 华而不奢,放在现代妥妥的服装设计宗师级人物。
解庭南慵懒地站起身, 方便小太监来给自己系腰带。
在这儿呆久了他都习惯了郭福来的伺候, 也没有像从前那样别扭了。
郭福来见他又要睡, 有些哭笑不得, “殿下,醒醒吧, 等会儿在马车上还能睡呢……”
小太监一开话闸就没完没了,在他耳边絮絮叨叨个不停, 吵得人耳朵都有些疼。他此次当然也是要跟去照顾的, 入宫这么多年来他算是第一次有机会跟着主子出宫,竟然比解庭南还要兴奋。
解庭南困顿地打了一个呵欠, 然后在郭福来的搀扶下上了在西苑外等候的马车。
他当然是和林贵人一辆的,他们还没能到太子那种独乘一架马车的地位。他上去的时候林贵人已经在车里等他了,见着他的时候眸光亮了亮,随即有些嗔怪地帮他理了理有些翘起的衣襟。
“又睡迟了?怎的这么贪睡,再晚些就要赶不上了。”
确实, 候在西苑外的马车就只剩下他们这一辆了。
小孩撒娇般的:“唔…这才辰时呢。”
林贵人忧心地探了探他的额头, “往日戌时便醒了,也不见你如此恍惚…身子可有哪里不适?”
小孩愣了愣, 下意识地摇摇头。
确实如此没错,真要说的话,他最近好像确实要比平日里更嗜睡一些。
难道是春困?
就在此时,外边儿充当车夫的侍卫马鞭一甩, 车厢一阵抖动,随着车轱辘的滚动与马蹄的哒哒声,马车开始往宫门的方向驶去。
解庭南的面色瞬间变了。
他被这开始剧烈抖动的马车颠得七上八下,从前晕车的实感又结结实实地涌了上来。
这……
这马车怎么震得这么厉害啊?底盘不稳,感觉下一秒就会被颠散架似的。
有点想吐。
这个年代的马车都这么粗制滥造吗??看着倒挺华丽的,不应该啊?
小孩白着一张脸,抬眸却瞧见坐在他对面纹丝不动的林贵人,看着倒是游刃有余一些,像是丝毫没有被干扰到似的。
那宣旨的公公来时解庭南不在,但后来郭福来也和他说起过林贵人接旨时的模样。和他们几个惊掉了下巴、喜不自胜的宫婢相比,他的母妃要从容自在许多,甚至不显一丝惊讶,仿若一切都在她的意料之中。
解庭南并并不意外。
毕竟依照他昏迷那会儿网友提供的线索来看,林贵人的格局可大着呢,也不太同于其他养在闺阁中的姑娘小姐。
今天再看来,林贵人果真不一般。寻常人家、特别是她这种尚算是娇生惯养的,坐上这种马车还不得吐出来。
峄山的行宫距离皇宫有一段距离,据顾安绍所说大概要走两天的陆路,中间会在闵平县的驿站停留一晚稍作休整。
闵平县。
当时他听到的时候便有些惊讶了,这不是摄政王失踪的地方吗?
——毕竟先前他便猜测摄政王的遇袭和皇帝脱不了干系,难道皇帝要趁这个时候亲自查探一番?
也许他需要注意一下他便宜皇帝爹的动静。
但如今……
解庭南白着脸,强忍着呕吐的欲望。
注意个屁啊,他还能坐在这里可真是个奇迹。
天早已大亮,本还想在马车上补觉的解庭南这下是彻底睡不着了。林贵人被他的模样吓到,也知是因为对方不怎么出门、身子骨弱才导致的晕车现象,登时有些忧虑。
若是其他皇子,晕车去外边儿骑骑马吹吹风便就罢了,多少能缓解。可她的临儿又怎么会骑马?临儿不仅身子骨差些,又因这痴傻症没学过骑射,万一不小心摔下来那可就出大事了。
她是后妃,又不能随意抛头露面,这……
“母妃,难受……”小孩眉头紧皱。
“临儿忍一忍,睡一觉好不好?”林贵人心疼得紧,缓下声音轻声哄道。
“临儿不是最想出宫玩儿吗?现在我们就出宫啦,临儿忍一忍,很快便没事儿了……”
解庭南:“要何时才能到呀?”
“些许再过几个时辰吧。”
解庭南:……
那还不如让他去死。
林贵人叩叩拉了帘子的车窗,低声吩咐了些什么,一个宫女很快便掀开门帘进来,手里捧了茶盅,表情有些为难,低声道,
“娘娘,梁嬷嬷说刚烧的几壶水都给贤妃娘娘送去了,一手脚不利落的又不小心打湿了柴火,眼下暂时没有热水了……”
这次他们出去,解庭南带了郭福来,林贵人也带了眼前这名唤楚荷的宫女。这是从她母家一起跟入宫来的,对她堪称是忠心不二,就连林贵人最难的时候都没有离开她。
女人的表情不太好看,几乎可以说是在强忍怒火了。她又何尝看不出那人是在故意找茬不给他们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