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第六十章

银色的长刀发出连绵的刀吟声,划过黑衣刺客的脖子。

鲜血喷溅在白雪上,如红梅点点,面目狰狞的刺客“砰”地一声,倒在了地上。

宋彦回收回长刀,回头便看到秦申安干脆利落地解决了最后一个刺客。

姜曦靠在墙边,看着这群倒在地上的尸体,浑身都是冷汗,只觉得头更晕更难受了。

他听到宋彦回讥讽秦申安道:“秦家这又是叫哪家记恨了,竟这般连绵不绝地追杀你,还连累旁人?”

秦申安冷声回道:“不遭人妒是庸才,我至少没有被关进诏狱,又被人打发到庄子里。”

宋彦回淡淡一笑:“你又怎知,我这一桩事情,是祸事呢?”

啊?宋彦回这话是什么意思?

姜曦眨了眨眼,扶着墙坐在台阶上思考。

好像宋彦回说的也没错。

他是长亭长公主的儿子,对当今来说,他的身份就是原罪。因着宋阁老的原因,皇帝忽视了这份原罪,众人也都默契地没有挑破,但这根刺,始终都是扎在心里的。

一旦宋彦回入仕,这根刺就会痛起来,朝廷永远都不会重用他。

谢瑾将这事挑破,虽然害的宋彦回入了狱吃了苦,但也在阴差阳错之下,挑破了这个伤口。

当今喜好虚名,他释放了宋彦回,刷了自己的名声,受到天下文人的交口称赞,夸他胸襟广阔,颇有唐太宗之风。为了维持自己的好名声,那以后,只要宋彦回不做错事,他便不能再拿宋彦回的身份发作,甚至要对他更加宽容。

所以入狱这一件事,应当是由祸转福了。

真是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啊。

姜曦小小的叹了口气。

他这一叹气,立刻引起了宋彦回和秦申安的注意。

秦申安立刻两步跨到他的面前,蹲在他的面前,担忧的摸了摸他的额头:“地上凉,怎么在这儿坐着?”

小公子抿了抿唇,忍着眩晕,小声问道:“我有些难受,秦申安,我们能回去了吗?”

秦申安伸出双手,一手扶着他的背,一手插入他的膝盖窝,将他抱了起来,起身说道:“怕是不行,刚刚丁毅去外面探了一下,那群老狗不是我们的对手,便把附近围了起来,暂时回不去了,我们得在这里呆上几日才行。”

“是不是情况不妙?”姜曦没料到刺客会那么凶残,京城之外就敢如此嚣张,连围困皇亲的事情都做得出来。

秦申安抱着他往屋里走去,边走边道:“不会的,京城门口发生这样的大事,下面的人只会立刻上报圣上,以锦衣卫的本事,不出两日便会寻到这里。只不过这两日,我们要小心那些狗贼偷袭。”

他飞快低头,在姜曦唇上偷亲了一记,轻声安抚:“别怕,有我在呢,不会出事的。”

宋彦回站在门外,看着宋彦回抱着姜曦进屋,眼神又冷又可怕。

崔曲小声叫他:“爷?”

宋彦回回过神,淡淡说道:“可惜了……”

可惜小公子在这里,他首先得保证小公子的安全。若是只有秦申安逃到这里,不需要那狗贼动手,他会亲手把这横刀夺爱的畜生推到刺客群里。

……

姜曦被放在了椅子上,他靠在椅背上,恹恹的没有精神。

秦申安手忙脚乱地去翻茶壶,见茶壶里的水还是温的,便给姜曦倒了一杯,送到了他的手上。

姜曦盯着他的手看了好一会儿,才接过茶盏,小小地抿了一口。

秦申安问道:“你刚刚在看什么?”

姜曦小声道:“你手上的血没有擦干净。”

秦申安的手是小麦色的,手指修长,手掌宽大,手中有茧,手背上青筋十分明显。这是一双充满力与美的手,此刻,这双手上血迹斑斑,黏在上面。

不、不仅他的手上有血,他的衣袖上,衣领上,甚至脸颊上,都沾上了血迹。

看起来,就像是是一尊杀神。

秦申安看了下自己的手,不动声色地往身后藏了藏,仿佛是怕捕猎后怕吓到主人的大狗狗:“吓到你了吗?下次不会了。”

姜曦摇了摇头,他垂下眼,乌泱泱的眼睫颤了颤,雪白的脸上露出了难过的神情,再抬起眼时,眼睛湿润,眼神惊恐:“秦申安,我也杀人了……我捧起的石头砸在他的后脑勺上,鲜血像流水一样流下来,我杀人了……”

秦申安也看到了那一幕。

他很震撼。

对他或宋彦回这样的人,早在十几岁历练时,就曾动手杀过匪徒,杀人一事,对他们来说不算什么。

可眼前的这个小公子,娇气、胆小、孱弱,他从小便被人宠着,看到的是满目锦绣,接触的是明媚阳光,从未经历风雨,像是被娇养的牡丹花,天真纯善,玲珑剔透。

他从没有想过,有一天,这胆小的小公子,会为了一个小孩子,举起了大石头。

姜曦和他们,其实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而他,并没有像另外一个人那样,好好的保护他。

不知道为何,秦申安心里升起了一种强烈的负疚感。他抓着姜曦的手,在他的手指上轻吻:“对不起,是我没有保护好你,下次不会在有这种事了。”

姜曦忍着的眼泪“唰”一声,就流了下来,强压在心里的害怕和恐惧,也在这个时候爆发。

他抽抽噎噎地说:“我、我那个时候,好害怕啊……我怕你出事,我怕那里的灾民出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