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曦觉得自己胆子挺小的,也特别娇气爱哭。
上辈子爸爸不要他和哥哥姐姐了,他被吓哭;
这辈子进京以后,更是哭了好几次,被谢昭吓哭,被秦申安吓哭,羞辱谢瑾也要哭,还被宋彦回欺负哭。
小少爷抿了抿唇,特别有勇气。
虽然胆子小,但不妨碍我做我认为对的事情。
就算有皇帝在,我、我也不怕!
姜曦攥着自己的衣服袖子,一双如花杏眼勇敢对上莫大人的桃花眼,特别认真,没有一点儿逃避。
他抿了抿唇,慢吞吞说:“我和谢瑾被抱错,那也不是谢瑾的错啊。”
“你们指责他,不过是因为姜家清贫,谢家豪富,觉得他占便宜了,而我代替他去姜家吃苦了。”
“但事情不是这样的呀。”
“姜家虽然清贫,但阿爹阿娘待我极好,姐姐们也从不让我受一丝委屈,后来更是倾尽所有,送我入学,我长这么大,都没有吃过什么苦。”
“谢家虽然豪富……”姜曦顿了顿,没好意思把谢家那点破事说出来:“但我觉得,谢瑾要付出的,比我多多了。”
说到这里,好些大臣不约而同露出会意的讽笑。
安阳伯府那点事,京城谁不知道。一口气纳了两个贵妾,这种事,满京城也就他家做得出来。
若不是谢瑾和谢珏还算有出息,世子夫人就该被逼死了,这府里,还指不定会乱成什么模样。
姜曦越说越顺,继续辩解:“而且,我也不是谢瑾,我没他那么聪明,也没他那么刻苦努力,就算我在谢家长大,我也不会比他能干啊。”
他还拉过谢瑾的手,展示在莫大人面前,又伸出自己的手做对比:“您看嘛,他的才学、本事,都是靠他自己努力练出来的。京城纨绔那么多,但谢三,就只有他一个!”
众人下意识看向两人的手。
谢瑾的手,修长且粗糙,骨节粗大,手上布满厚茧和小伤疤,大拇指那里尤其厚,且拇指关节似乎有点变形,一看就是射箭练多了练出来的。
再看姜曦的手,水葱似得白嫩,指头圆润,指甲粉粉,皮肤白且薄,多蹭两下就会泛红,就像是最精美的玉器,明显没有吃过什么苦。
众人看着那双纤长白皙的手,表情有些奇怪。
这小公子伸手,是为了叫他们有个直观的对比,但不知为何,他们的目光不自觉就滑到了那双雪白的手上。
羊脂玉似的清透漂亮,不知道摸起来,是不是也那般润泽生温。
旁的不说,这孩子的容貌,真是顶漂亮了。
姜曦没有注意到这些,他越说越觉得自己有道理,便越发理直气壮起来:“清官难断家务事,生恩养恩哪个重要,自古以来都争执不休。那你们怎么能因为这个事,攻击谢瑾嘛。”
……
正厅的四角,放着陶瓷的凤莲烛台。烛台有半人高,绿色的根茎,浅粉的花朵,栩栩如生。一个烛台有十二朵莲花,每朵莲花上,都燃着粗大的蜡烛,将这好大的一间房子,照得灯火通明。
姜曦叭叭说了一顿,周围却是一片寂静,正厅里的人看着他的眼神很奇怪,他们没有一个人说话。
小少爷之前的勇气,仿佛戳破了的皮球,一下子散了个干净。他心里有些惴惴,看起来就不怎么自信。
可莫大人的视线一扫过来,他又立刻站直身体,抿着唇,倔强地不肯后退。
我说出来了!
我当着皇帝的面说了这个!
我好棒!
他一转身,看到谢瑾垂着眼,笑容自嘲,心里就越发坚定。
害。
谁想做假公子啊。
尤其是谢瑾这么高傲的。
别的我也帮不了什么。
就这件事,我多帮帮他叭。
他顺手抓住谢瑾的手,冲他露出一个甜甜的笑容:“谢瑾,我支持你呀,你别怕。”
谢瑾的呼吸,瞬间乱了。
他侧头看着姜曦,目光微动,心潮翻涌。
这屋里的人,要不就是龙子凤孙,要不就是手握重权,论身份,哪一个都比他尊贵。
但这小公子,硬是在那么多比他尊贵的人面前,说出了驳斥的话。
他明明很紧张,眼睫轻轻颤动着,呼吸也屏住了,看起来那么孱弱易碎,但却那么勇敢,挡在被众人指责的他面前。
谢瑾想起了一件事。
姜曦刚回到谢家时,他想试探他,当着他的面,要打死怠慢他的嬷嬷和管事,那时的小公子,也如现在这样,明明很害怕,但还是努力地去保住那两个奴才的命。
当时,他还嘲讽地想,这小公子,就像是寒冬里的美丽蝴蝶,明明自己都快被冻死了,还张着薄薄的翅膀,去保护寒号虫。
如今看来,他和那两个刁奴有什么区别?也不过是如履薄冰的、被他的翅膀所保护的寒号虫罢了。
这样的姜曦,谁不想要啊。
想要拥抱他、亲吻他、进.入.他、拥有他、囚.禁.他。
把他融入骨血,独占他全部的目光和爱。
……
莫大人眉目舒缓,忽然笑了起来:“小怯而大勇,心地纯善,宽容大量,你是个好孩子。”
顿了顿,他又看向谢瑾:“至于你,才华本事是有的,心思却不够干净……罢了,今日是宋阁老的寿宴,我可不想抢他的风头,你们自去吧。”
“谢谢大人。”姜曦眼睛一弯,又附赠了一个甜甜的笑容。他团团转行礼,乖乖向众位大人告辞,又拉了拉谢瑾,小声喊他:“谢瑾,快点告别呀,我们该回去了……”
谢瑾目光一顿,冲边上诸位大人躬了躬身,和姜曦一起离开了。
主坐上,皇帝抿了一口酒,转着杯子道:“莫慎思说的其实没错,这事儿不该姑息,若是谢瑾真用这个户籍考中进士,只怕以后,效仿者不计其数。”
太子咳了两声,说道:“父皇,今日是宋阁老寿辰,朝堂之事,不如等明天再谈?”
皇帝放下酒杯,道:“太子说的也不错,此事,以后再议吧。”
紧绷的气氛缓和,宴席上的人,三三两两说起了话。
“草,这小公子还是那么甜。”
“谢三这是走了什么狗屎运。”
“谢家若是不要小公子,不如给我吧,我保证待比亲弟弟还亲,他要什么我给什么。”
“呸,你少他娘做梦了,没看谢三多宝贝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