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团长一梗,“那大不了咱们就让人下去挖底下的泥土,用人力把船抬起来,咱们的解放军无所不能,他们坚强的意志力一定能铸成钢铁长城!”
宋致远直接反问:“战士的命不是命?”这样高寒山区的兵,有几个是懂水性的?让战士下水底把船给抬起来,亏他想得出来!
刘解放冷哼一声,“孙团长你们家孩子没当兵吧?”大家只知道他现在有俩儿子,可其实他曾经有第三个儿子。
小老三从小年纪小,人也娇气吃不了苦,樊丽萍力排众议把他送部队,想着历练几年,说不定能练出男子汉气概来。可这样的脾气在部队也是不受欢迎的,在那样的熔炉里,一个小小的普通工人的儿子压根不够看,别人不会因此对他刮目相看。
有一次感冒还没好,可班长硬要让他去负重训练,结果爬到山顶缺氧时喘不过气晕倒了,班长还不信他是真的不舒服,以为是装的,严命不许同班战士拉他,要看看他能“装”到啥时候……没人拉一把,他的小老三就这么滚下山崖活活给摔死了。
可以说,也就是从那以后,刘解放才性情大变,迷上做官的。短短几年时间他就从普通工人爬到二分厂厂长,虽然风评不好,可知道内情的,也不得不“佩服”。
虽然,当事班长已经受到了严厉的军法处置,可他的儿子却再也回不来了。刘解放现在最痛恨的就是那些当军官的嘴一张,战士们就要出生入死。
孙志祥说一个他们否一个,顿时也来了脾气:“今儿天黑之前要想不到办法,我就让人下去把船舱破开,将里头的东西搬走,剩下一堆废铜烂铁你们喜欢就自个儿想办法吧。”
宋致远这下都直接懒得反驳了,就看傻子似的看着他。
老油条刘解放都知道:“你敢肯定船舱里是什么东西吗?如果是炸.弹怎么办?地.雷呢?你想拆就拆啊?”
哟呵,没看出来,他居然还会怼人,而且还怼的是跟他同级的军职干部。
孙志祥一跺脚:“老子不管了,老子就在旁边看着,你们要能把船捞上来,里头的东西要能完整无损,老子叫你们爹,行不行?”
刘解放还就跟他对上了:“你是光叫我和宋工程师,还是见者有份,这儿的都是爹?”
孙志祥爆是爆,但也是真汉子:“都叫,要能捞上来你们全是我爹行了吧?”
哄堂大笑。
这时,一直站在人群之外的一个人走过去,“你好,我是宋工程师的朋友,我能过去说几句话吗?”
萧若玲穿着一身白衬衣解放裤,短发别到耳后,整个人自有一股冰美人的傲气。不过,在看见宋致远的那一刻,她就不是严格意义上的冰美人了,“师哥。”
宋致远正忙着呢,听见也只是微微颔首,视线就没离开过笔记本。
“师哥,你堂堂一名副厂长工程师,何苦跟这些不懂得尊重人的莽夫纠缠?”她的声音不高,只有他俩能听见。
“无妨。”在全身心投入工作的时候,哪怕是有人骂他祖宗十八代,他也可以不动不摇。
萧若玲跺脚,“师哥你脾气也太好了吧,这些土老帽……”
话未说完,宋致远低头,看着她的脚。
萧若玲脸色一喜,师哥可终于注意到她的新凉鞋了。她的凉鞋肯定不是本地妇女那种黑色皮凉鞋,而是从日本带回来的,米白色小羊皮的高跟凉鞋……哪个女同志,不喜欢被异性注意到呢?尤其是优秀的异性。
萧若玲有自信,她足够了解宋致远在工作上的专注,所以在实验室的时候她坚决不会跟他多说一句非工作相关的话,更不会打探他的私人事务,但实验室之外,她可以试探性的加深沟通。
哪个男人能拒绝得了这样知进退,公私分明的女人呢?
然而,下一秒,宋致远说出来的话就让她不得不收回自己的自信。
“你跺脚把灰带我本子上了。”
“什么?师哥说什么,我没听懂……”她有点懵了。
每天跟思维敏捷的妻子相处,宋致远习惯了话只说一遍,此时愈发烦躁,“能不能一边去?”
萧若玲:“……”
在几百个土老帽的炯炯注视下,她脸一红,腰一扭,走了。
安然远远的,只看见两个人似乎是不欢而散,心里暗骂一声傻子,都跟你说了萧若玲将来会背叛你背叛国家,你还觉着人工作认真,我是嫉妒人家,我呸!
真是不吃点亏你就不知道啥叫蛇蝎美人。
小猫蛋看得兴致勃勃,“爸爸,画图图。”
“嗯,可惜是个傻瓜。”
小猫蛋表示赞成,拍着手说:“大瓜瓜!爸爸大瓜瓜!”
宋致远真没兴趣关心他清高美丽的工作伙伴是不是生气了,为什么生气,他抖了抖笔记本上的灰尘,迅速的算了会儿,直截了当的说:“初步估计船体加货物和积水,一共四百吨。”相当于十辆满载的农用车,战士们抬一辆有可能,一次性,还是在水下抬十辆,这就是天方夜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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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p> “你怎么知道?”孙志祥怔了怔,心头大惊,他们守了一个礼拜,猜破脑袋也没人说得出个大概。
“根据水纹线和下沉深度计算。”宋致远顿了顿,“只能用浮力让它飘起来。”
这下,不仅孙志祥和王局长炸,就是围观群众也炸锅了!二百吨的大家伙,用浮力,“自个儿”飘起来?这不是说梦话嘛!所有人都知道,抱块碗大的石头扔下去它也不会飘啊。
“这说飘起来的,还不如让人下去,垫着肩膀抬起来呢。”
“就是,可别胡说了吧,二百吨又不是二百斤。”
“要能飘,它自个儿就飘起来了,还陷在淤泥里干啥?”
别说,那个冷冷的啥也不说但腰杆挺拔的宋大工程师,还是有点气势的。安然虽然听不清他们说啥,但看众人神情,似乎是宋致远说了个什么“笑话”。
“妈妈,爸爸,爸爸捞船,好多石头鸭。”小猫蛋在草地上又蹦又跳想要引起她爸的注意。
“乖,你爸忙着呢,你怎么老说船里有好多石头?”
小猫蛋眨巴眨巴大眼睛,“因为就是有鸭。”
得吧,安然也跟她说不清了,只不过,她对闺女的天赋那是妥妥的羡慕,观察力入微,又有强大的逻辑思维,以后干点什么好呢?不过,干啥都行,就是千万别跟她爸一样当科学家,那可不是人干的事儿。
她只希望孩子平安健康,哪怕是当个普通的上班族,有她给打的江山,她也能快乐摸鱼一辈子。
想着,就见河边一群人,宋致远拿着画好的图纸,让公安、战士和二分厂的工人们出去找东西去了。
一部分出去找东西,剩下的人就去医院借氧气瓶。
当然,孙志祥不是吼得最大声最着急吗?刘解放听懂了宋致远的意思,就让他去机械厂借带铁钩和巨铲的工具,不管啥工具,只要带这两个东西就行。
同时,宋致远还得双管齐下,把上游水堵死,尽量把下游的水放空,能放多少是多少。
这么一安排,就到下班时间了,安然还是没看懂他想怎么搞,但肚子饿也是真的,只能先带孩子回去。
大院里,包淑英正在枇杷树下纳鞋底,小猫蛋会走路后太费鞋子了,安然买小皮鞋又贵,一双小二十的皮鞋她穿一个月就烂了。还是老人家纳的千层底好穿,对脚底板好,还耐磨。
“妈别做了,咱们回家吃饭吧。”
包淑英把鞋底别在腰间系的围腰里,正前方有个大口袋,可以装很多东西,“听说没?大华回来了。”
“真的?”
“可不是,我听他妈说,中午自个儿跑回来的。”包淑英叹口气,“孩子不听话,最愁的还是当妈的哟。”
“是不是呀小猫蛋?”
“我是小野,安文野,我超听话哟!”小丫头双手叉腰,奶乎乎的站楼梯口,可把她得意坏了。
“是是是,那你听谁的话?”
“我不听水的话,我只听,听妈妈的话,爸爸的话,姥姥的话,哥哥的话。”一口气说这么大个长句子,可真是够辛苦的,她歇了好几口。
院子里所有人都被她逗笑了,要不说她才两岁不到,谁信啊?
吃过晚饭,请了假没去上班的赵银花上楼来聊天,才说起大华这几天去了哪儿。原来,他确实是跟他爸赌气,觉着当着大院这么多人被抽皮带,心里觉着没面子就跑出去了。
“那他这么多天,都一个礼拜了吧,住哪儿?”
“不愿说,我想着既然都回来了,他又不说,那我就过两天再问。”
安然一听也觉着是该这样,孩子犯了错是该讲道理,但在孩子特别抵触的时候,还是别跟他硬刚,等过了那口气儿再说不迟。
***
天快黑的时候,河边看热闹的群众已经散得差不多了,姚刚搓搓手,“宋工咱们走吧?”
宋致远心里还有事,他得等着收物资,做个统筹,明天一早就开工,“不了,我在车里睡。”
“我可不行,我家那口子要是知道我不回家也不说一声,明儿回去得跟我吵翻天,她一农村妇女,不像你家安干事讲道理。”
安干事讲道理吗?宋致远想想自己彻夜未归的时候,人家吃得好睡得香,只是第二天脸色比较臭,但不骂人,说生气吧应该是有一点点,但不至于吵架。
“不回家需要跟家属说吗?”
姚刚看外星人似的看着他:“肯定说啊,不说他们会担心咱们是不是出啥事了,会留着饭菜给咱们,夜里七老八小的要是有个紧急情况也知道上哪儿找咱们不是?”
嘿,还真有道理。
宋致远是个好学生,“那你回去告诉我家属一声,今天我不回去了。”
***
第二天,安然得上班,没时间去看热闹。又是一年国际劳动节,工会最近忙着筹备一台劳动节晚会,因为胡书记发话了,今年给大家请来市文工团的文艺兵们,给大家表演节目呢!
在看电影都是奢侈享受的年代,能看一群漂亮姑娘们唱歌跳舞,那得是多大的好事儿啊?
刚把布告张贴出去,厂里就沸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