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的安然,最大的愿望,就是能上阳城饭店吃一顿。后来有钱了,能吃得起的时候,国营饭店又退出历史舞台,成了私营饭馆,她去吃过几次总觉着心里空落落的。
现在,她帮自己实现这个愿望。这里的厨师技术也是真的好,红烧肉色泽红艳,香糯软烂,几乎是入口即化,肥而不腻;百合肉圆清甜可口,香得不得了,就是简单的蒸蛋羹也非常不错,安然尝着像放了鸡枞香油,小猫蛋等不及她吹了再喂,急得嗷嗷叫,后来干脆给她把勺子,自个儿盛着吃。
别说,经常跟比她大的小糖妞玩儿还挺有用的,她居然学着小姐姐用调羹自个儿吃东西啦,虽然总是吃得衣服和小嘴巴上全是蛋羹,但至少也是进步嘛。
“妈妈的乖宝,进步真大,都会自己吃东西啦!”
“妈妈。”自从会叫以后,不管安然跟她说啥,她通通以一声“妈妈”作答。
“诶!”
“妈妈。”
“好啦好啦,别叫了,快吃你的鸡蛋。”
“妈妈。”
安然:“……”
果然,她不答应,她就不叫了,嗷呜嗷呜一口又一口,吃得那叫一个香,连带着安然也胃口大开,把所有的菜吃个精光。
吃饱喝足还买了新衣服,母女俩心情贼好,而宿舍里的宋致远,那叫一个饿。姚刚以为他家属来了,他这秘书就可以不用再给他送饭了,哪里晓得他的领导居然饥肠辘辘在宿舍装病装了一整天。
听到门响的时候,他眼睛都绿了。“怎么才回来,快做饭吧。”
安然一看,姚刚给她配上了蜂窝煤驴子,一张小桌子,四五个碗,三个小板凳,该有的生活必需品都有了。“你又不是断手断脚,不会自己做吗?”
宋致远一头雾水,怎么去了大半天还生气?当然,他也不习惯跟人正面冲突,“我不会。”
安然冷哼一声,这是环境没把他逼到会做饭的时候,上辈子她做阿飘的时候看见,他的财产被宋虹晓骗光后,连个住处也没有,干脆在实验室打地铺,每天就馒头包子方便面的瞎吃,以前可是连电饭煲里煮米都不知道加水的人啊。
想着,把孩子扔给他,把炉子点燃,蜂窝煤烧红,锅子一支,随便煮了碗挂面。除了她买回来的十个鸡蛋,这个家里啥吃的也没有,她又给煎了两个,放上足足的清油,连汤都是香的。
宋致远呢,怀里被人塞了个奶娃娃,整个人像被定住,不敢动了。孩子太白太软了,浑身散发出一股甜蜜蜜的奶香味,他不喜欢别人身上的体味,可这个味儿……勉强接受吧。
可能是血缘的关系,小猫蛋一点儿也不怕他,先是好奇的揪了揪他的衬衣领子,抠了抠扣子,又抓头发,可没一会儿她发现,这家伙一点也不像妈妈,妈妈可是会跟她说超多话哒!
于是,她不愿跟他玩了,朝着钢丝床张手,宋致远赶紧将她放床上,如蒙大赦。
天哪,他的衬衣!
于是,等安然从楼道里端来一碗面条的时候发现,她的女鹅正在床沿边上爬着,马上就要摔下来,而她的丈夫,居然在试衬衣,似乎是不知道哪一件配得上他的盛世美颜!
安然怒了,差点将面甩他脸上。
宋致远委屈坏了,他不知道他的表面妻子又怎么了,什么叫“你是死人还是瞎子”,他认真的想了想,估摸着是在生气,“你很容易生气?”
得吧,什么狗屁守护我方国宝级科学家,这就是个棒槌,无可救药那种。她不禁怀疑,这跟上辈子那个为了孩子散尽家财人脉,还甘愿换肾的宋致远,是同一个人吗?他是不是被一个没有感情的家伙穿越了?
安然把面扔过去,把小猫蛋抢回来,紧紧抱怀里,深吸气,深吸气,“宋致远,我跟你实话实说吧,你这样的棒槌我生平只见过一个,不用问,就是你。”
宋致远端着面条,吃得呼啦呼啦的,他似乎对棒槌两字已经天然的熟悉,并且心甘情愿接受。
“猫蛋正在学走路,爬得非常灵活,你知道把她放在这么高的床上,又没有大人看护的后果吗?”她抱着孩子,比划一下刚才“命悬一线”的位置,“从五十公分高的地方摔下,头颅着地,你说后果是什么?”
“轻则脑震荡,重则颅内出血。”宋致远说着,放下了面碗,认真的看着还兀自傻乐的闺女,“是我失误,以后不会再犯。”
安然这才觉着,他还像个人,就是不知道说话会不会像放屁。因为有一类男人吧,他们认错那是一套一套的,痛哭流涕,发自肺腑,可下次同样的错误他还是照犯不误。
“你继续吃,我接着说。”安然把小猫蛋放床上,自己亲身示范,要怎样才能有效防止大人不注意的时候孩子坠落,“既然要做表面夫妻,那我希望能合作愉快,我给你当保姆,你也要回报我金钱,以及对孩子的爱,好好给猫蛋当个爸爸。”
“可以吗?”
宋致远极其优雅的喝了口面汤,“我本意是可以,但不确定能不能做到,因为我的时间有限,大部分都会花在工作上。”
OK,那就够了。
安然也没妄想通过一次谈判就能让他瞬间秒变好奶爸,这个男人就是一张白纸,她得多点耐心,把他当傻子一样调.教,从零开始。
吃完,他的卫生习惯倒是真的好,自个儿在家里把碗筷和锅子都给刷了,正准备拿起书继续看,眼前又多了个孩子……哦,差点让他给弄摔了的女鹅。
是啊,这是与他血脉相依的女鹅。
“站直,手张开,猫蛋喜欢让人兜在胸前,你走路不能太快,弯腰时候要特别注意,别让她冲出去。”安然直接把小猫蛋捆他身上,确保他真的严格按照她说的,像个木偶人似的,直手直脚的,才去烧水。
这是一间新宿舍,盖出来也才半年,在他之前还没人住过,一股特别浓的石灰味儿,安然就着通红的蜂窝煤,烧了几锅热水,把里里外外给清洗,擦了两遍。
以后她打算让小猫蛋在地上学走路,床上太危险了,稍不注意就有坠落的风险。幸好地板是这年代很时髦的雪花点子水泥板,不像农村的泥土地,只要擦干净,孩子在上头爬都没事。
擦完地板还得擦床,钢丝床咯吱作响,其中有两根钢丝还给断了,她把铺盖洗了,又把床头床尾里里外外的用肥皂水擦洗干净。
凡是小猫蛋能接触到的地方,都要干净。
至于男人那两套工装和衬衣,她直接安排:“哪天让姚刚弄个三门柜来。”男人衬衣皱巴巴的,给人第一印象就是邋遢,不可靠。估计刚才就是小猫蛋把他衬衣弄脏了,他才急着换,虽情有可原,但她还是生气。
“好。”
“我在窗前需要一个书桌,一把椅子,能弄来吗?”
“好。”
“还需要一张大点的床。”
宋致远顿了顿,“不,你不需要。”
安然似笑非笑,“怎么,怕我吃了你?”王八蛋,老娘要床是不想带着孩子挤钢丝床,那玩意儿说硬不硬,说软又不软的,她创业那几年睡出一身毛病,实在是怕了。
你以为我想干嘛?男人她还真见多了,离婚后也不是没交过男朋友,只是都没有让她想要跨入婚姻殿堂的人。
宋致远觑着她的脸色,顿了顿,“那确实需要。”
于是,当天下午,他就让姚刚送了张一米八大床来。本来,房子够小,卧室更小,这么张大床放进去,安然彻底放弃摆三门柜的念头了,一面靠墙,另一面仅容一人通过而已。
她忙着的时候,也不忘指导他给小猫蛋泡奶粉,半碗开水放几勺奶粉,要怎么搅拌才均匀,泡到什么程度可以喝,温度要控制在什么范围内,顺便,让他把孩子也喂了。
小猫蛋真是个省心的孩子,只要有吃的,不管谁喂,她都是嗷呜嗷呜,有时候他喂得还赶不上她喝的速度,急得她“妈妈”“妈妈”的叫,似乎在说:快把这个人赶走吧,他太废物啦!
喂完奶粉,还得把尿,家里没有卫生间,他又不能去外头露面,安然直接把他的脸盆拿过来,“明儿让姚刚给你送俩新的来。”
宋致远:“……”那是我脸盆。
他苦行僧一样自律、干净的生活,就被安然同志和女鹅给打乱了。一天时间,他学会了兜孩子,泡奶粉,喂孩子,把屎把尿,他容易吗他?明明实验室还有那么多工作等着他,明明他很不喜欢孩子,很不喜欢跟人同住,讨厌体味和各种屎尿屁……
安然才不管他的小九九,这是等价交换,宋大工程师想当个正常的爸爸,要学的还多着呢。
不过,令人意外的是,她给他收拾床头书本的时候,居然在他刚看的一本英文原版书里发现一张白纸,上头画着个大眼睛黑头发红嘴唇的小姑娘,正是她的小猫蛋。右下角写着龙飞凤舞的“小女”两字,时间是腊月他找到她们那天,地点是回海城的火车上。
真是个棒槌。
也幸好,还是上辈子那个棒槌,安然在心里松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