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文昌他们若要把戎鹏、朱升壁兄妹的死也全都算在他头上,方中锦倒也无话可说。
连方中锦自己都有点怀疑,他与武当是不是犯了什么忌讳。
就见他整理表情问道:“如此说来,朱升壁兄妹上武当派来寻衅,背后还是得到朱棣支持的?”
应文昌再次白了方中锦一眼,道:“那还能有假?圣上还算开明。他对武林各派公然聚众造反已有所知,但他看在众门派终究是被人摆布欺骗,又未实质起事,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放过整个中原武林了。”
方中锦却是心中冷笑:朱棣这哪是心胸宽广放过武林诸门派,他分明是知道凭朝廷要将整个武林一网打尽也是难如登天。
再加上这帮子各怀心事的武林人士要闹出幺蛾子,比起秀才造反还难以成事。
他这才索性不去追究,好卖中原武林一个天大的人情。
方中锦又问道:“皇上既然是既往不咎了,为何又要独独为难武当一家呢?”
应文昌深深看了方中锦一眼,道:“哪里是只为难武当一家……”
但他后半句却咽了回去不说。
要知道武林各派中,今上唯一看重的两家便是少林和武当了。
其他门派加在一块的势力,仍旧不及这两家大。
往年今上将各种封赏不要钱似的砸在少林与武当的头上,到了关键时刻,这两派却也站在了皇上的对立面。
这样的恶气,如果不是有天大的胸怀,过人的远虑,是绝对咽不下去的。
朱棣的胸怀或许够大,但是他还是对武当与少林各出了一道难题。
若是能将这难题接下,朱棣自然愿意对这两派既往不咎。
可惜他出给武当的难题是仿制一种奇怪的毒药。这却犯了臧玉山的倔性子。
他们武当明知站在朱升壁身后的,是当今皇帝的意志,但仍旧拒不从命。
臧玉山他们原先打算躲在花园中顽抗到底,直想等到今上回心转意为止。
但他们哪里想到事情会演变到这个地步。
作为今上代表的朱升壁兄妹,会在武当山上死得那么惨。
虽然杀死他们的并不是武当派之人,但鬼知道那杀人凶手大福会不会真的回京城领罪。
说不定最终的责罚还是要他们武当派来扛。
这些前因后果,应文昌在出事当天都已经想明白了。
这些日子他对方中锦的态度,已经是应文昌涵养过人的体现了。
他想到这里,对着方中锦又投去一记白眼。
忽然见到方中锦做出恍然大悟的神色来。只听他说道:“难道少林寺方丈反复为难我,竟然也是朱棣的主意?”
他随即又觉得不可能。以方中锦如今的地位和本事,还不至于能引起当今圣上的注意。
想到这里,他摇头笑了笑。
但是站在他对面的应文昌却笑不出来。因为他知道方中锦还真的猜对了。
应文昌也不知道当今圣上到底是如何看待面前这小子的。
按说方中锦与仇松鹤合谋,该是主犯之一。
整个华山派如今都在今上的秘密打压下一蹶不振了,独独对方中锦的态度值得玩味。
今上既不杀他,也不放他。而是让少林寺去试探、磋磨他。
难道连今上也觉得方中锦是可造之材,为了用好这人才才这样大费周章?
这些不过都是应文昌私下猜测,他摇了摇头,终于决定不把这些话说出口。
到底他们武当派与方中锦的交情,还不至于那么深厚。
一时间,武当山内庭的悬崖上,应文昌与方中锦两人都各自陷入了沉思中。
一方面是对“天威难测”的感慨,一方面是眼看着大军不日既到,却拿不出半点对策的无力感。
应文昌不会舍下武当派独自出走,方中锦也不能放弃快要到手的解药独自逃脱。
两人都盘坐在悬崖边上的一块大麻布上,放任山风不断将两人的衣袖袍角吹的猎猎作响。
而他们此刻正思考的,都是在大军到来之时该如何分说,才能助武当派逃离这一大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