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等, 暂停一下让我捋一捋，”又是一段详细而充分的讨论之后，晏无回往自己口中扔了一颗不知道什么丹药, 双眼放空一会之后才说：
“首先，意识之海只是意识之海, 只是山鬼们的思想聚合的一个地点, 严格意义上来说，不管是水晶山还是大家伙, 都不是我们正在讨论的那个神灵或者元灵本身, 只是他们信徒的某种……提纯过的意识集合？”
“对, ”池冲言简意赅，他伸手去拿自己不知道第多少杯的灵茶，但是发现灵茶都喝完了, 而他们的物资大总管辛天驰辛道友正在毫不留情地瞪他。
“所以那个水晶山，暂时还是这么叫它，更像是一个圈养信徒的地方，而且已经产生了一定的香火愿力的凝聚, ”晏无回对顾安怡点点头，顾安怡也耸耸肩，表示他也没做什么，“而这个地方对于培养狂信徒来说简直是完美的。”他摇头。
“没错, ”顾安怡接话，“意识之海本来就是思想和念头的集合, 而水晶山的本质，就是一整套并不复杂的念头的聚合。这些念头互相放大、支撑、共鸣，比它们单独存在时更加强大。”
“而且我们还发现，这种共鸣对于靠近这座水晶山的别的意识有很强的洗脑能力, ”顿了顿后，顾安怡又说，“我和心魔苍叶谈过了，他对于探索水晶山一直很有热情，他说他第一次过去的时候差点带着一个水晶脑袋回来——所以这座水晶山还在一刻不停地同化它周围的，嗯，地貌。”
“水晶山一直在扩大，”晏无回若有所思地点头，“这很合理，那里是思想的世界，正常情况的话想什么的都有，一般人的想法就是这么乱糟糟的，但是那里忽然出现了一片只知道赞颂神灵的水晶脑袋，整齐划一的声音就显得特别大，很容易被其他头脑接收。”
“是啊，也许只是一个白日梦，你就忽然得到了这种灵感，听到了一段赞颂，于是认定自己被某种更伟大的力量感召了，同时你也绝对猜不到这个念头不是你自己产生的，而是某些说话特别整齐、特别大声的人，从你们共同分享的潜意识世界里，给你悄悄塞进去的。”池冲说，他正在桌子上的点心盘里翻来翻去——那里什么都不剩下了，但是修士是个奇妙的物种，他们藏东西的手法丰富多彩，所以池冲绝对不会放弃希望。
“……嘶，”晏无回倒吸一口冷气，池冲正在检查晏无回面前的茶杯、点心盘甚至他师弟的袖子——然后很遗憾地认为他晏师弟真的没有藏吃的。
晏无回任凭池冲摆布，只是出神地说：“这个意识之海真是够恐怖的，对于山鬼们来说……而且也不仅仅是对他们了，在这种情况下，这种扩张是我们无法插手的，而且这是一个关于神灵的信念，从中会诞生真正的神灵——这才是这整件事里最糟糕的部分。”
“现在还没有到这个地步，”顾安怡说了句公道话，他毫不犹豫地推开想要对他故技重施的池冲，让他到别处嗅探去，“要不然我们什么也别干了，等着神灵诞生之后再和祂老人家打交道好了。不，还没有到这个地步，做梦可能会让他们接收到一点来自这个世界的声音，但是这不会变成他们自己深信不疑的信念。”
“要做到这一点，还是要进入意识之海，靠近水晶山，然后说不定还要呆上一段时间。”
晏无回默默点头，他想了想又问：“我明白了，暂时不需要担心这方面的问题……不过，这也只是暂时的。既然如此，那么你们下一步的计划，就是拆了这个狂信徒培养基地吧？”
晏无回看到顾安怡无言点头，于是又去看池冲，正好看到他池师兄蛇形走位，来到老实的陶白崖陶道友面前，蹲在地上一动不动地看着人家。
陶白崖老老实实地从储物袋里往外掏东西，将一瓶他珍藏的灵酒小心翼翼放在池冲手心。
池冲胜利地跳起来，而且算他有良心，没有把陶道友的好东□□吞了，而是欢天喜地地给所有人倒酒。
“不过这事太麻烦了，”池冲蹦蹦跳跳地说，“我们又不能进意识之海，想拆也只能靠我们在刺城的盟友来办，但是他们一靠近水晶山，”池冲正好倒完一圈，他举着瓶子做了个摊手的姿势，
“——就可能被反过来洗脑，”顾安怡特别平淡地接上了这句话，完美地抢走了池冲最重要的这句台词。
不过，池冲绝不气馁，这个问题他和顾安怡先前已经讨论过了，而且他们俩之间有一个严重分歧，这次例会不仅仅是向其他人通报一下他们这边的进展，也是因为他们需要裁判、需要人手，需要剩下的人，在他和老顾之间选边站。
“但是，这里总有另一种思路，”池冲举着瓶子说，“我们解决不了问题，但总还可以解决带来问题的人。”
“……咳咳咳，”陶白崖被池冲这种毫不遮掩的反派台词呛住了，相比之下，他依然缺乏四大这种理直气壮的强盗气质，“……池道友的意思是说？”
“是的，我们可以把那些狂信徒找出来干掉，”池冲理所当然地说，“这不会太难办，他们大概都在夜城，不用太精确，直接把夜城拆了也行。”
“现在这么做还不晚，那个水晶山还仅仅是个狂信者培养基地而已，唯一阻拦我们的问题是，如果我们这么做了，会不会激起其余山鬼的敌意，”池冲对顾安怡举杯，认为他已经完全点破了他想说的话，然后他很快就接着道：
“不过我认为这种可能性不大，因为夜城这个势力本来就是荡魂渊里的公敌，我们帮助他们铲除了夜城，他们大概感激还来不及……而且我们完全可以做得更巧妙一点，不用大张旗鼓，闹出什么动静，”池冲耸耸肩，又对着酒瓶喝了一口，“这种事百利而无一害，我们只需要在金丹中召集一些人手，很快就可以搞定。”
池冲说完了自己的观点，就紧紧盯着顾安怡，希望看出他的想法，不过令他意外的是，顾安怡没有急着反驳他，而是有点无奈地摇了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