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安怡很快从典籍室回来了。
他的清单是提前查好的, 而且也按照借阅规则和权限做了合适的调整,于是他基本就是去了就回,实在没什么好说的。
顾安怡继续研究理论, 丹道本身包容万法,一切道路和方向都可以以丹药的方式体现出来, 而他本人在这方面的基础,也不过是在考试时被姜真人评价为“死记硬背”的程度。
所以施觉是对的, 他对于手头这些需要审核的丹方, 以及它们各自所属的方向和法则, 其实是非常欠缺了解。
不管是第一手的直接经验,还是从前人的研究中得到的间接经验。
所以,在他正式用太虚丹鼎图来鉴定这些丹方之前,先从理论的角度梳理一遍这些丹方, 也好提高他一会实际操作起来的成功率。
面对常年累月积压起来的问题, 顾安怡可一点没有小看的意思。
研究这些本来就是他自己修行的一部分, 最后审核完丹方都只能说是检验他研究结果的附带产物。要是他在这些研究上敷衍了事、想当然,那算是怎么一回事呢?
……
不知不觉就是三个时辰过去, 按理说今天的值班时间已经到了,但是施觉当然是完全没有这个意识。
施觉心念一动, 这间办公室里的光线就变了一变, 苍南域这里的办事处整个建在云层之上,但办公室内部的照明却不是直接来自于云层之上, 是可以让里头的人自行调节的。施觉习惯了一个人占据整个办公室, 这时候她准备检查另一批文献, 想也没想,就把光线调得更暗了一点。
调整完了,她才忽然想起来, 哎呦,不对,今天还有小顾在呢。
施觉赶紧抬头,从她摆满了东西的办公桌上看过去,就看见顾安怡还是先前那个姿势,看着懒懒散散,腰也挺不直,坐姿也不端正,偶尔还双眼无神地盯着前方虚空,像是在纯粹走神。
不过他面前那一大堆从典籍室借来的资料,看着已经换过了一个地方,好像是全部看过了一遍的样子。
施觉犹豫了一下,还是站起来走了过去。
“小顾啊,都看完了?我刚刚把光调暗了一点,不影响你吧?”施觉问。
“……嗯?光暗了吗?哦,不影响,”顾安怡看着像是才回过神来,他手里拿着一根玉简,时不时地在桌面上将玉简一顿,手指顺着玉简滑到底,又调转一头,一顿,再顺着玉简滑到底……
顾安怡回神之后,手指一转就将玉简夹在指尖,他转头对施觉说:“嗯,正好……理论推演,我差不多完成了,施姐你看看。”
说着,他就将玉简递给施觉。
施觉心里又是一阵肝颤,怎么呢,怎么还真的把报告写完了呀?那下一步岂不是真的要做太虚丹鼎图了?那,那要是这报告写得不错,自己是拦着他还是不拦着他啊?哎呀……
施觉心惊胆战,但是她脾气可太好了,即便是心里各种犯愁,也依然说着好好好,特别流畅地就把玉简接了过来,然后抵在眉心看了起来。
这不看不要紧,一看,施觉先前最坏的预想就成真了,小顾这报告真的写得很到位啊!即便是她这种对这几个丹方涉及的方面不了解的人,好像也跟着这些报告里的理论推演,把这方面的理论都过了一遍。
不过冷门方向就是冷门方向,走这些道路的丹修都没有多少,那么关于这些方向的理论又会有多少呢?根本零散不成体系,于是施觉从报告里就看到,虽然顾安怡把能找到的理论都梳理了一遍,但是等到下结论的时候,他还是很谨慎,并没有给出一个成立还是不成立的判断。
他的报告里基本都是说,理论就只能推演到这个地步了,这些丹方到底是行还是不行,唯一检验的标准就是实操。
施觉也不是外行,她一看就明白,顾安怡提出的思路半点没错。
“如果不是在这些方面拥有充分经验的丹修,甚至是以这几条道路为根本大道的丹修,想从纸面上判断是否可行已经做不到了。”施觉揉了揉太阳穴,“而且他们判断的标准也不是理论吧,而是直觉。”
顾安怡点头,施觉这几句话里透出来的经验让他放心。有针对性地做过这些方面的理论研究工作之后,顾安怡已经发现,在现在这个阶段,理论绝对不是万能的,而且往往是什么都不能,实践才是检验这些丹方是否成立的唯一标准。
所以对于丹修来说,直觉就是某种经验和知识的累积,也是他们所掌握的根本符文从更根基的层面上给他们带来的提示。这种直觉无法用语言表述,无法整理成理论,但却是真的。
之前姜真人所说,“相信自己的直觉是一种非常必要的素质,其本质正是对自己观想符文的深层次把握”,无非也就是这个意思。
施觉也认识到了这一点,不愧是能独自支撑丹方审核处的前辈。
所以顾安怡点点头说:“现在唯一能验证的手段只有实际操作一下,所有丹方都是这样,实践检验是唯一的标准。”顾安怡转头看施觉,“做太虚丹鼎图要在哪里?就在这里可以吗?”
说着,顾安怡就已经在动手收拾桌子了。
诶!等等等,等等等等!
看到小顾这么雷厉风行,施觉的肝颤简直停不下来!怎么说呢,是啦,理论已经很不可靠了,研究完了也未必对实际情况有什么帮助,所以这事要靠直觉……但是直觉!直觉这种东西,小顾你又不是精研这些方向的丹修,你哪里来的直觉啊!
施觉心惊胆战,但是她偏偏不是个能果断给人下命令的人,明明她都觉得要不然还是自己来做太虚丹鼎图好了,怎么都比顾安怡这个刚成丹不到一年的新人来做要可靠一点,即便是这些乱七八糟的冷门领域,但她的直觉也许,可能,大概,还是比小顾要多一点点的吧?
大概?
心里这么矛盾,于是施觉表现出来的,就是一脸温柔中带着无奈的微笑,什么也没说,就看着顾安怡把桌子都收拾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