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胜非保持着行礼的姿势, 一直没有起来。
也不知过了多久，他忽然发现周围的吵闹声已经离他很远，某种空旷寂寥的气氛攫住了他。
他直起身来。
天地辽阔, 他心头忽然生出这几个字。他依然在那处普普通通的丹药店里，身前不远是那位元神前辈和店里的老板娘, 但是除此之外，其余人看上去虽然近在咫尺, 给贺胜非的感觉却像是在另一个世界。
此时此地, 既是闹市之中, 又是红尘之外。
“……丹田、经脉、魂魄全部受损，下丹田金丹破碎，紫府观想内景开辟后又坍塌，精神和现实之间的界限逐渐模糊, 再这样下去真灵都要受到污染……你知道你自己的情况吗？”
贺胜非还未如何, 这店里的老板娘先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冷气。
“……是, 晚辈知道。据天断山真人判断，若是没有天君或是掌握特殊仙术的元神真人出手, 晚辈剩余的寿元不过十几年。”
“哦，你知道啊。那你还不去等死？”
“……”
贺胜非一时说不出话, 还是莫十余结结实实翻了个白眼。
“呵, 我知道了，你是想撞撞大运, 说不定就能碰上能救你的人呢？即便你知道, 自己根本付不出代价, 人家凭什么要出手救你呢？所以只好试试看做一个永不放弃的姿态，说不定呢？说不定就有前辈高人一时看你投了脾气，决定不计代价救你一次？”
扎心, 太扎心了，你说你不救就不救吧，干嘛还要顺便诋毁人家的人格？揣测人家的动机？这也就是亲师父，要不然莫十余早就听不下去了。
“……是，晚辈能拿出来的东西里，并没有什么是前辈这样的高人能看得上眼的，”贺胜非终于说话了，他的姿态还是这么不卑不亢，“前辈的质疑很有道理，但前辈不能说我现在不愿意放弃，是在故作姿态……这没有必要，也没有意义。”
贺胜非甚至还笑了笑，“如果我只是嘴上说着不放弃，实际上心里早就绝望了，那我要么就是投机取巧之徒，要么就是不能面对本心之辈。这样的人，即便是有前辈一时不查被我蒙蔽，因此而出手又怎样呢？我难道还真的能重新成就上品金丹吗？”
“哦，也不一定啊，你这种情况立刻送你转世投胎最快了。”
“……”
莫十余忍无可忍，暴喝一声：“师父你让人把话说完！”
这下轮到吴青眠翻白眼了。
贺胜非深吸一口气，平复了一会心情之后才接着说：“晚辈不能自证，但晚辈要是愚蠢到了指望这种昏招的地步，又或是真是个投机取巧、绝望盲目的赌徒，那以前辈的慧眼如炬，现在也不会还有耐心听晚辈说话了。”
漂亮！这位不知道是谁的道友，我看你很有前途啊！在怼我师父这方面！
果然，正和莫十余想的一样，当贺胜非用吴青眠本人的举动来证明他自己的时候，吴青眠反而无话可说了。
“……小子，你想问，你现在这个情况，要怎样才能重新成就上品金丹？”吴青眠这次问询，语气就平淡得多了，就是在复述事实而已。
“是，请前辈不吝赐教。”
“第一，保留一点真灵，转世投胎，你找个转生秘宝或者有轮回秘术的元神真人护住你就可以；”吴青眠说，对于低级修士来说，想保留自己这一世的记忆和真灵转世，就必须要找到这种秘宝或是修炼过相关仙术的元神真人护持。
“第二，你还可以找个修炼时之大道的天君，把你身上的时间直接拨回去；”
这个就越发不现实了。
“至于第三，就在现在这个基础上缝缝补补，先让你恢复到正常的神魂期修士的样子，再之后，至于你是否还能第二次成上品金丹……这种事就只能看你自己了，你要知道，第二次会比第一次难很多，因为你已经有了自己的知见障了。”
“原来如此，请天君出手不必再提，至于其余两种，敢问前辈，第一种和最后一种之间，又有什么差别呢？”
“对你来说差别不大，就是第一种慢一点稳一点，第三种快一点危险一点，还有点痛苦……但对我来说么，那区别就大了，因为第一种我不会。”
……师父！你这也太耿直了！
莫十余无语了都，不过她也听出来了，老头子的言下之意，是已经准备要出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