功夫不负有心人,秦苒在距离海洋塔2公里处的坡地上找到山荷叶。这小白花是在不打眼,走过几百米才倒车似的走回去,看了个清楚。淋完一瓶矿泉水,没有变色,思及可能需要一定的雨打风吹才能变色,秦苒开始等一场夏雨。
横滨夏季雨量并不丰富,气象显示后天将有一场雨。
她捧着书,时常在一楼与那民宿老板聊天,再在温柏义下班后与他视频。
二姨要去凑药妆店促销热闹那天,王娟称疲乏,在房间里休息。秦苒戴着耳机看电视剧,咯咯直笑。
“小徐来过电话吗?”王娟忽然问。
秦苒点头,来过的。30万定期到期,她给他汇了过去。徐仑特意打电话来说收到了,气息中有要继续交流的意思,但秦苒不耐烦地挂断了。没什么好说的。
“什么时候?”
“昨晚啊。”她出去接电话时特意指了指屏幕上的“老公”二字给王娟。
“那早上你在跟谁说话?”
秦苒双击屏幕,点了暂停,认真道,“哦......还是徐仑啊......”
王娟厉声:“我希望你知道你在做什么!”
秦苒指尖僵在半空,空气落针可闻。ipad屏幕暗下,映出秦苒平静的表情,她定定地与自己对视,“我知道......”
“他有人了?”
秦苒不说话。
“还是你有人了?”
几日相处,秦苒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难逃亲妈的眼睛。她时常手舞足蹈、咯咯傻笑,洗个脸敷个面膜也能哼歌......
这活力全不是她原本婚姻里的样子,像是换了一个人。
王娟出口只是试探,没想噩梦成真。
秦苒不知道要怎么接戏,木着脸,任“剧终”砸在了脸上。
*
雨终于落下来了。雷鸣夹着电闪,窗户玻璃迷迷蒙蒙。
二姨迷路了,在一个中国留学生的引导下返程,秦苒双手搭在额前,焦急地徘徊在所宿民宿附近,接到了她,她说:“王之涣着急了。”
二姨拎着两袋子药妆,塑料纸袋早已进水,估摸里头各兜了半袋子雨水,“哈哈哈,他害怕我走丢不成?”
“他凶我了,二姨!”秦苒告状。
“是吗!”二姨挽住她,亲昵地快步回房,“别跟他计较,找不到老婆的人,你指望他嘴巴里能蹦出什么好话。”
房间近前,秦苒敛起调笑,对二姨说,“你等会进去了好好跟我妈说说。”
“怎么了?”
“她在哭。”
“啊?怎么了?”复查好好的,旅行也好好的,怎么哭了?
“我......离婚了。”
雨下一整晚,淅淅沥沥,像女人对婚姻执着止不住的眼泪。
秦苒平静地告诉了二姨和妈妈,她和一个男医生好了,是南澳岛旅行的时候认识的。
王娟消化消息,定定失神盯着墙钟,一走一摆,机械地抽出纸巾擤鼻子。
二姨沉默,到底是别人的家事,不好多掺和,“人好吗?”
王娟动静一止。
“好,我这辈子也没见过这么好的男人。”
二姨笑,“现在小伙子都满想得开的。”王之涣也跟个已婚女人勾搭,秦苒这边也是,世道变化挺快,她有点跟不上。
“他结过婚。”
王娟冷冷抬眼。
“现在我和他都是单身。”说着事实,只是,中气不足。
“这辈子,你才几岁啊!你见过几个人!你要和徐仑结婚的时候你也说,除了他你这辈子也不嫁人了的。”
秦苒说这次不同。
二姨打岔,“本地人吗?多大?哪个医院?”
王娟说:“小徐知道吗?”
“徐仑不需要知道,他有过好几个女人,也快做爸爸了。”她不管王娟多么震惊,一鼓作气说完,“我的事情和他无关,你们给我买的房子我暑假会过户到自己名下,其他钱我都算的很清楚了,这场婚如果按照钱......”
她颤抖着嘴唇,努力克制呼吸出了口气,“按照钱,我这场婚结的不亏。如果你们觉得女孩子一定要找个好男人,那我也找到了。”
她捂住自己的脸,不想让妈妈多难过,但离婚势必会伤害到爱面子的父母。她想自私一点,但眼泪像这场没有终点的雨水一样,停不下来。
王娟抬起头,一巴掌打在了秦苒头上,隔得远,触到时力道已经缓了大半,也像一记拍瓜,清脆响亮,又不那么疼。
通了,任督二脉都通了......
二姨拦住她,问她这是干嘛,离都离了......
“让你不要结非要结!离也不告诉我们,你下次结婚也别告诉我们啊!”
“不行!下次我一定要告诉你们!”
清早雨没停,秦苒趿拉双拖鞋,跟着烂导航在雨里走了半个多小时。
终于看到那几簇山荷叶时,肩头像霜打的茄子。
它们的花瓣没有变透明,有两朵傲立风雨,其他全部蔫巴在泥土里。
没有理由地,秦苒蹲在雨里嚎啕大哭,牙齿一记一记咬进膝盖,把自己的复杂人生哭进雨水里,刻进齿痕里。
接通电话,温柏义听到了那头凄厉的哭声夹杂着风雨,心下叹息,“没有变透明,就哭了?”
“我来日本就想看花......”
“是风雨太大吗?”
“有两朵还开着,但花瓣是白色的,没有变透明。”她呜呜咽咽,说出口像个幼稚的小孩,可她真的很难过。
“找的对吗?”
“对的。”她特意问过当地人,还用某花草app拍照识别。
“那下次再看一次。”
“我不要看了。”她失望了。
“那你不适合做科研,从假设到证明有无数次失败。下次我陪你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