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妱华沉着脸坐在南窗下,微微垂着头,目光斜向下落在自己平展的裙摆上。
浅碧色的裙摆上绣着一支聘婷的荷花,有一只彩蝶落在盛开的花瓣上,色彩鲜艳,神态活泼。
她便想起那年夏天,她还是一个十六岁的烂漫少女,新婚丈夫英伟而温柔,两人并肩漫步在荷花池边,遥望着池中悠然盛放的荷花,只觉得无比的惬意满足。
然后她忽然觉得有些反胃恶心,那人便像个孩子似的慌了手脚,急匆匆的让人请了大夫来看。得知他马上要当爹的时候,向来稳重的少年郎高兴的像个孩子一样,也不顾众人的目光便把她抱在了怀中,小心翼翼的仿佛正捧着世上最贵的珍宝。
那个怀抱,宽阔而温暖,令人无比的心安…
李妱华的鼻子一酸,手指攥住裙子上那只蝴蝶,五脏六腑都疼的抽了起来。
前尘往事都被守活寡这三个字给勾了起来。
若不是那些恶人害了她的夫君,害了她孩子的爹,她又怎么会守活寡?
那些人不但害了她的丈夫,还要来害她的儿子!
新仇旧恨一并勾起,李妱华又恨又怒,牙齿咬的咯吱响,手指绞着裙子,恨不能把那只肆意的蝴蝶当成那些恶人给撕碎了。
叶柔儿默默的站在一边,她知道自己说错话了。但刚才也是一时脑了,顺嘴就说出来了,人在急怒的时候那还有那么多的顾忌,自然是什么解恨,什么很顺嘴就说什么。话赶话的说道哪里了,根本就不能代表心中的真实想法的。
如果李妱华是那尖酸刻薄的性子,急头白脸的把心中的怒火朝叶柔儿发泄出来,那没准叶柔儿的气性会更大,激动中还不一定闹成什么样。
可偏偏李妱华的性子是那么的温和,她生气了,发怒了,顶多就是摔个茶杯,冷着脸自己呆一会,更多的怒气还都是憋在了自己的心里,生着闷气。
后来又因为想起了前尘往事而心酸的默默垂泪,更显得弱势委屈。
叶柔儿不怕人强势,就怕李妱华这样水一样的性子,温吞吞正捏在她的软肋上。这事本来就是她做的不对,又见李妱华被气的直掉眼泪,她自己心里的那点火气就一下子全消了,反而泛起了许多的愧疚。
这毕竟是慕容锦的娘亲啊,她怎么能惹他娘伤心呢?儿子这样她都够上火的了,自己还来添什么乱。
而且,恐怕她心中真的认为贵妾是最好的报答了,也是一片好意。
还没等别人来劝,叶柔儿自己就劝上自己了,不但不生李妱华的气了,反而处处为她着想了起来,于是越想越觉得自己莽撞,愧疚不已。
时间越久,那愧疚就越多,多到她有些手足无措,在李妱华面前都快站不住了。
苏苏很快便请了齐叔过来,想来她在路上已经对齐叔交代过了这边的情况,所以齐叔一进屋就先给叶柔儿使了个眼色,示意她先到外面去。
叶柔儿正愁无法自处呢,得了齐叔的眼色,刚想脚底抹油开溜,却听李妱华开口道:“叶柔儿你别走,当着齐叔的面,你有什么要求都提出来吧。”
她话中明显还带着怒意,又有些委屈,竟像个少女般的在耍小性子了。叶柔儿只得停下脚步,无奈的使眼色朝齐叔求情。
齐叔安抚的看了她一眼,又给李妱华施礼说到:“夫人,不如咱们到外面说话吧,别在这吵着公子养病。”
李妱华的眼神就朝病榻上的慕容锦看过去,他眼睛紧紧的闭着,仿佛正陷入最深沉的梦境中,也不知何时才能醒过来。
苏苏赶紧帮着劝说,“是啊夫人,咱们还是去外面吧。叶柔儿的手像冰块一样的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