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第 25 章

此乃玄迦心结,萧三郎那样有分寸的人,越过玄迦告知于她,所以秦缘圆虽好奇,但却并不敢直接询问。

尤其是玄迦那样骄傲的郎君。

所以秦缘圆默默的,在一侧陪着他,也不说话,只与他呆在一处,他的目光所及,让他知道,他并非一个人。

玄迦寒着面色,手中捏着秦缘圆昨日看的那本《华严经》,有一下没一下地翻着,一看便是一下午,体态端直,不动如山。

秦缘圆不免佩服。

她昨日也就扫了两行,便昏昏欲睡了,便是如今想起那些文字,都沉沉打了个呵欠,她目光瞥向角落,发现了些好东西。

当初“暗香疏影”未开业时,因玄迦乃是真正的东家,她做出的货品,便都会送一份过来,让玄迦参详一二,但大约玄迦对此并无兴趣,那些试用品便都被玄迦装在一个匣子内。

秦缘圆正是无聊,玄迦静心看书时,她便翻出那些瓶瓶罐罐,开始自顾自地化起妆来,又因堂屋昏暗,她便挪到了外头的小花园,石桌恰设在书桌前,一窗之隔,玄迦能清清楚楚看见窗外情形,仍在他视线范围内。

秦缘圆便兴冲冲地抱着那些瓶瓶罐罐出去了。

须知女子化妆,也是一等一地耗费时间,此事不分古代现代,涂脂抹粉,描眉点唇,桩桩件件,都需精细。

这一摆弄,又是大半日的时间。

及至小半日过去,玄迦心绪稍缓,放下佛经之时,他撩目望去,小娘子正在书房外的小花园内,身后是灿烂夺目的夏花。

她便坐在花团锦簇中,一手执镜,一手点着彤润的唇脂,正准备描绘唇形。

秦缘圆其实轮廓深邃,是极为明艳侬丽的长相,因为她多羸弱,便面白唇浅色,如今浓妆之下更是摄人心魄的美艳,身后夏花绚烂,皆成了她的点缀。

玄迦不免心悸,他起身,缓缓走进。

秦缘圆自然察觉一道阴影将日光挡住,她抬头去望时,郎君神色已如寻常无异,眉目疏朗风流。

玄迦含笑而望:“小娘子,你家郎君看了半日书,腹饥口渴,你便在此处梳妆打扮,如此惫懒,便是这样服侍的?”

这便是大好了。

秦缘圆心头大石放下之余,听他这等浮浪轻佻之言,又觉……害羞。

虽知他向来口无遮拦,但玄迦那张风流俊逸的脸,眉骨一展,凤眸潋滟,十足撩人,这谁顶得住?

她顿了一顿,低头错过他的眼神,只强迫自己精神聚焦于自己唇上,聚精会神地描摹唇形。

稍顷,她忽然心生一计,眸中闪过狡黠之色,学着方贵妃的口气,怪里怪气道:“阿郎,你不生气啦?”

玄迦眸色一沉。

小娘子,就在他心窝子上戳,心眼忒坏。

偏她举着铜镜,一道点着朱唇,一道斜飞着眼儿与他调笑,跋扈娇蛮,带着三分柔媚。

但这称呼,便好似俗世中寻常夫妻的爱称一般,他不免想起,方贵妃今日之语,还俗,娶她,正大光明地同她拥抱亲吻。

玄迦心颤了一下,他喉结微动,盯着那靡丽的红唇。

他忽地勾住她的下巴,凑近,二人呼吸都交缠到一处。

秦缘圆心绪复杂,手脚都有些绵软,紧张害羞之余,又埋怨他这和尚总是如此逾越,生得这副风流模样,怎能怪她多想。

她双颊绯绯,不只是胭脂红,还是羞怯情。

她仰头去躲,伸手抵在玄迦肩上,轻推了下:“大师,你先……”

玄迦稍离,执起一杠朱笔,长指在她眉心一点:“我替你画花钿。”

他的动作突如其来,秦缘圆有些愕然:“什么?”

当那柔软的笔触落在自己眉心时,秦缘圆盯着郎君垂眸认真的神色,他浓黑的瞳于斜阳中映出了柔金一般的波光。

秦缘圆心中一动,她斜飞一眼,瞥向那西洋镜中的自己。

玄迦竟在她额上绘了一朵活灵活现的落梅。

她心中叹了口气,莫说他一个和尚了,便是寻常的郎君,也不一定能如此精细地为女郎点妆,如此知情识趣,难怪她偶然心动。

玄迦画毕,手指于她手腕内侧挠了挠:“我曾见你的胎记,也是梅花新绽的模样,你瞧瞧,画得像不像?”

秦缘圆“咦”了一声,掀开袖子去看,玄迦所绘竟与她胎记如出一辙,她自己都不曾发现呢!

她举着手,十分满意地打量着那朵花钿,真真有画龙点睛之效,由衷夸赞:“真好看。”

玄迦盯着镜中的娇美明艳的女郎,心中一动。

为妻画眉,寻常美好。

他忽然很想亲一亲秦缘圆。

将她抱在怀中,唇齿相依,抵死缠绵。

是事实玄迦也这样做了,他长指在秦缘圆颈侧一点,小娘子便软绵绵地倒在他怀中,海棠春睡一般。

然后,他鬼使神差地,俯身,印上那娇嫩的唇。

就在玄迦忘情,低头品尝女郎那一点浓甜之时,一道声音突兀响起:“阿郎,你……”

玄迦抬头,眸中那点意乱情迷仍未褪去,冷冷地望着一脸震惊的方贵妃。

她身后跟着三个仆妇,五大三粗,大约是将他院子的门闩都砸了,才闯了近来。

玄迦万分不耐,指尖轻弹几下,那三个仆妇膝盖一软,便哐哐倒地跪下,继而满脸惊恐地看着他。

他额角青筋跳了跳,声音嘶哑道:“滚!”

——

次日清晨,秦缘圆便坐上了下山的马车。

秦缘圆问玄迦:“为何咱们匆忙下山,您的伤口还未好呢。”

这时马车缓慢起步,身后突然响起一道尖锐的女音:“阿郎!你不能走!”

玄迦揉了揉眉心。

秦缘圆掀开车帘望去,方贵妃正追着马车狂奔,边跑边哭号。

她顿时懂了。

玄迦淡漠回答:“烦人、碍事。”

确实如此。

玄迦若是日日见着方贵妃,得有多闹心啊,的确不利于伤口恢复。

世上怎会有这样的母亲呢?

见了方贵妃,秦缘圆竟对自己素未谋面的父母生出了好奇。

但若如方贵妃一般,真是不要也罢。

她侧目打量玄迦,此刻他姿态闲散,指节于榴丹碧莹莹的绿叶上拂过,漫不经心道:“我有事要回长安,你乖乖在店里呆着,千万顾及身体,切莫生事。”

秦缘圆皱眉,不认同。

但玄迦却说,榴丹已趋全盛,炼毒之事迫在眉睫,他要回城和崔博南商讨。

这事是秦缘圆的命脉,她沉默了一瞬,问:“我和你一起去吧?说好了,你替我取回来,我要日夜照顾你的,如今你身体正……”

玄迦垂眸笑了笑,她关心他,他很高兴。

但仍不想她涉险。

长安纷乱,情况未明,远不如清凉镇平安。

玄迦坚持不让,秦缘圆很担心,时刻都想起萧三郎的话:日后会留下病根的。

她叹了口气,这马车却遽然减速,偌大的内室摇晃了起来,玄迦不耐:“怎么回事?”

车夫:“路边突然出现几个小娘子,横在地上,幸而未碾上去,否则得要闹出人命了。”

随即而来是女孩儿的声音,一声一声的哭泣。

秦缘圆循着声源望过去,在不远处的草丛中,有三个女孩儿,十一二岁的年纪,身上衣裳破旧不堪,其中一个青紫着脸色,昏迷在地上,其余两个便抱着她,不住地哭泣。

秦缘圆下了马车,上前询问:“小妹妹,你们这是怎么了?”

那两个小女孩儿见了她,哭声渐响,不住地冲她磕头:“姐姐,求你救一救她罢!”

这才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解释,她们三个是山下的孤儿,因小妹妹患了风热,高烧不停,寻了大夫又付不起药钱,只能遵照指引上山采草药,可祸不单行,其中一个姐妹不慎被毒蛇咬伤,昏倒在地,便是这副惨状了。

孤女、受伤、生病。

和她几多相似,秦缘圆望着她们,心中便觉得酸涩。

玄迦见她许久未回,下车来寻。

秦缘圆扯扯他的衣袖:“大师,我们救一救她吧。”

她们是清凉镇上的孤女,或被遗失,或被抛弃,离开了父母家人,若原主不曾被师太们捡到,她的情况只会比她们可怜万分。

“我也没有父母家人,从前落难时,遇见了你,如今碰见她们,我……我信天道机缘,求大师,救一救她们吧。”

玄迦默了一默。

他其实一颗铁石心肠。

但秦缘圆提起他们相识的前尘,或许那是老天爷赠他的机缘。

玄迦妥协:“好。”

作者有话要说: 我愿意称萧三为最强助攻。

虚弱大师,在线撒娇:脑婆,我手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