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第79章

曲行云笑了笑,接着他那句道:“”人亡余故宅,空有荷花生。念此杳如梦,凄然伤我情。”

念此杳如梦,凄然伤我情。

此间人世仿若大梦一场,往事种种,如今只教人凄然伤情。

纵使顾容景不曾读过多少诗书,也隐隐感受到其中悲凉含恨的情境,道:“既然将此诗刻于木柱之中,想必也是悼念亡音、心有所感。既然如此,为何不将后两句也补上?”

冼玉微微皱眉,“容景——”

他这句话说得太冒犯了。

曲行云大约也是没见过这么不懂世故、想要刨根问底的人,一时间愣了愣。好在他为人温顺和善,并没有生气,反而耐心解释。

“顾道友说的不错,当初劈山立亭时,阁主思念故人,却因为种种缘由不能为其祭奠,于是也只能留下这半首祭诗聊表哀思。”

思念故人,却不能为其祭奠?

也不知这‘不能’背后,到底是什么缘由。

冼玉虽然也有些好奇,但更明白点到为止。好在顾容景也并不关心郑阁主祭奠的是何人,没有再追问下去了。

听风台依山而建,除了船来船往的码头之外,是离海岸线最近的建筑。当初建造楼宇的工匠听到郑阁主想法的时候,并不同意,觉得工程浩大、而且难保山壁不会塌陷,有一定风险。

后来是郑阁主力排众议,投入许多人力物力,才在这座断壁山崖上建造出了一方歇脚亭。从听风台上往远处眺望,波涛海景一览无余,远处飘着几只船只,像洒落在海面上的芝麻粒。

海风卷着湿湿咸咸的海水味往鼻道里钻,往前一步是万丈深海,往后一步是世外岛源。

曲行云说,这里很少会有弟子来,几乎成了阁主静坐的专属领域。按照一般的规矩,两方会见应当是在会客厅或是大堂里,他也是这么建议的,但是临到最后,师父还是改变了主意。

阁主因为那件事,这些天心情一直不好,突然把地方改成听风台,应该也有几分缘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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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p>bsp;冼玉到时,听风台中并没有人,石桌上摆着一壶热茶,想来那位事务繁忙的郑阁主还未到。

“二位稍等片刻,阁主随后就来。”

说罢,曲行云就离开了。

他一走,顾容景脸上立刻露出些许不满,“他先邀约却迟迟未到,并非君子之风。”

冼玉本以为他不介意、也没往心里去,听到这番责备时还有些惊讶,忍不住笑道:“你还知道什么叫君子之风?”

要说冼玉身边最没有君子之风的,怕就是他了。方才顾容景冒冒失失的那句问话,倘若换个心眼儿小一些的,脸上不说什么,但心里估计已经骂开了花。

顾容景沉默寡言,不爱多管别人的闲事,但偶尔这样刨根问底直来直去的说话,虽然听者心惊胆战,但也不失一些任性与可爱。

……可爱。

他竟然会用这样的词来形容顾容景。

冼玉都忍不住被自己的举止逗笑,在顾容景微微莫名茫然的目光下,忽然起了兴致。

“想必这位郑阁主又要放我们鸽子了……我问你,归一剑法前四式,现在可能融会贯通?”

他忽然考校起徒弟的功课来。

顾容景愣了愣,很快点头,“能。”

冼玉问的是‘融会贯通’,少一个字都不行。

顾容景答得亦然。

他第一次对归一剑法有所感悟,是在跤潜秘境时,他一语道破了秘密,刹那间树木疯涨、藤蔓缠绕。危急关头,顾容景忽然悟出,归一剑追求的并不是剑道,而是生道,是万物平衡之道。

他应当是天下最热血、也是最温柔之剑。

亦是守护之剑。

但此后,第二式金日烧云他卡了许久。是在于魔神对战之时,顾容景才突然明白为何前四式概览春夏秋冬,为何起手式若春风化雨,第二式却火势燎原,要将一切都燃烧殆尽。

日有阴晴,月有圆缺。

山崩地陷,海枯石裂,都不是瞬间而为。春意逢生,本意是训诫、是保护,是点到为止。但正因不能‘为止’,所以下一式才须一击必中。

以摧枯拉朽之势,迎战巅峰。

而此后的春华秋实、岁暮冬藏,已是收尾。起手的春日温雨,最后落为一片白茫茫。

金日烧云,是前四式中杀意最浓的招式,也当是求生之意最为浓烈的招式。

此后,一切都只能归于虚无。

顾容景持剑而立,海风艰涩、带着一股腥淡的味道。他微卷的长发高高竖起,只留下几缕冠不上去的缀在眉眼之间,风呼海啸,随之招摇。

一点寒光出鞘。

剑气卷动亭帘,顾容景收腕回身,不疾不徐,若行云流水,收放自如。锋刃破空而至,真气汹涌内敛,似暗潮涌动、海面却并无波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