冼玉怔了怔,还没回答,又听眼前人说:“外面在下雨……我想和师父一起睡。”
‘外面在下雨’和‘一起睡’这两件事实在是没有一点关联,冼玉也不知道他怎么把这两句串在一起的。
兴许是他沉默拒绝的意味有些明显,顾容景又补了一句,“不知怎么的,今日我的元婴总有些暴动,也许和师父睡能好一些。”
安抚镇定的功效有没有冼玉不知道,但他陪在顾容景身边的话,确实多几分安宁。
“既然累了,就早点休息吧。”冼玉没有拒绝,“……只这一次,下不为例。”
下不为例。
顾容景有些失望,但也没有奢求太多,应了一声后就乖乖去床上躺着、闭目小憩了。
从冼玉这个角度望去,顾容景就像是一只大犬钻进了被窝一样,柔软的被子轻轻耸起变成一座小山尖,他侧身面朝墙地躺着,明明身量比冼玉还要宽上一圈,可是缩在床角处,莫名有种孤单寂寞的味道。
冼玉定定地站了一会儿,吹灭了屋内最亮的那几根蜡烛,只留下一盏做夜灯。
等他洗漱回来时,已经约莫一个时辰过去了,冼玉轻轻掀开被角躺上去时,顾容景睡得迷迷糊糊的,梦中还在呓语,却下意识地翻了个面,变成朝向他的那一面。
冼玉下巴微垂,柔软的黑色长发落在丝绸被褥上,仿佛也是一面上好的绸缎。顾容景半张脸都藏在被子里,就和他们初见时的那样,只露出一双深邃的眉眼。
他抬起手指,在唇边轻轻呵了两下,等到指尖变暖后才落在顾容景的脸颊。他的指甲经常修剪,从皮肤上划过时不会有一丝刮痕,修长的指轻轻从他的眉描摹到唇角。
那是魔神脸上的伤疤。
他说,这是你留给我的疤。
此时的顾容景并没有那道伤痕,可是冼玉又无比清晰地认知到,他们确确实实是同一个人。
那日,山崩地陷海水倒灌时,他向魔神伸出手,说要带他离开。魔神说他是个小混蛋,离别时,他倾身过来,在冼玉侧脸留下了一个清浅的吻。
一触即分,其实也并不算一个吻。
但是,顾容景方才看他的眼神,分明和魔神一模一样。
黑夜中,冼玉那双漂亮上扬的眼里渐渐浮起一丝冷淡。
……他早该猜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