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千五百万一次,一千五百万两次……”
黑衣奴仆叫到第二次时,稍作停顿。
苏染脸色不愉,指甲按在木制窗框上,留下一道深刻的痕迹。
八宝阁的人看在她是药王仙弟子的份上,稍微宽限了时限,她何尝不知?
但是……她确实叫不出更高的价了。
随着一道浅浅的叹息,应声锤重重落下,第三次敲响了拍卖台的法阵,一道浮光亮起,悬在空中渐渐变幻出‘五十二号’的字样。
奴仆沉声道:“一千五百万,成交!”
这是到此刻为止拍卖场上的最高价,一千五百万的灵石,只是买了一株娇贵的药灵。
应声锤敲定后,余音回荡在双层观众席上,所有人都听得到,都能为这笔交易做个见证。新一轮拍卖的物品还没呈上来,就算摆上来了,也没人再有心思去关注。
他们热烈地和身边的同伴讨论着,不知道今晚买下那株药灵的到底是何人。
席上一片沸腾,唯独五十一号和五十二号这两个相连的包厢,一片寂静。
郑盛凌打了个寒颤,半晌后才缓缓回过神,“顾容景,你知道一千五百万是多少吗?你知道刚才应声锤敲下的那个法阵是死契吗?锤声落下不可反悔,你若是交不出足够的钱——”
他话音未落,奴仆恭敬的声音在门外响起,“五十二号客人,我们来核对一下契约单,按照八宝阁的规矩,您需要先将足数的灵石交给我们清点,双方在这张契约单上按了指印,稍后那株药灵会派人送到您手上……”
郑盛凌没等听完就立刻冲了出去,顾容景已经站在了门口,正在翻看那张薄薄的纸。
“不行,这东西你不能签!!”
郑盛凌一看到那张金镶边的契约单,顿时头皮炸了,那奴仆看到五十一号的客人跑了出来,皱了皱眉,立刻挡在了二人中间。
按照规定,包厢内的客人在拍卖的过程中是不得随意进出的,这也是为了保护其他厢房客人的隐私。像郑盛凌这种冒失的行为,他们可以毫不客气地将他请出去。
“客人……”
“无妨。”
顾容景抬了抬手,那奴仆意识到两人大约是认识的,便撤回了脚步。他抬手落下一层厚厚的空间法阵,罩住了两个包厢,省得再有人听到动静后闯进来。
冼玉拧眉快步走了过来,“容景……”
顾容景余光中瞥到他的目光,声音缓了缓,也温和了许多,“师尊,不用担心。”
说罢,他从袖中随手解下一个香囊形状的储物袋,放到了奴仆呈上的托盘中。
储物袋和托盘接触的那一瞬间,托盘亮起一道光芒,这意味着数额准确。下一刻,契约单上多了一道方正形状的红色印记。
那是八宝阁的公章,意味着契约生效。
这也说明,顾容景锦囊中的灵石不多不少,正好是一千五百万块,才促成了契约。
郑盛凌顿时傻在了原地:“……”
冼玉的脸色也变了变。
奴仆并不管旁人有多震惊,他收了钱,看着顾容景按下手印,职责便算是完成了。因为收工快,他难得露出一丝笑容,“客人请稍坐片刻,稍后我们会派人将药灵奉上。”
说罢他便点了个头,转身离去了。
过了一会儿有小仆给五十二号厢房换了一壶浮金茶,听说光一小盏就弥足珍贵,只有这样高价拍卖成交的客人才有幸能享受,但是眼下这三人却都没有心情喝了。
最后,顾容景摸摸鼻子,先打破了僵局。
“进来说吧。”
八宝阁的奴仆都签了契约,不会吐出买主的信息,但是如果有人出来透风正好看到他们,那就不好解释了。
四人挤在一个包厢里,顿时把宽阔的空间衬得窄小了许多。郑盛凌和赵生坐在一边,目光忍不住落在了顾容景的肩上。
“小师叔……你怎么会有这么多的钱?”
赵生忍不住问。
在他的印象里,顾容景应该也是和他差不多的小可怜,每天吃不饱穿不暖,还好被师祖捡了回来,三个人抱团取暖。
谁能想到……小可怜摇身一变、变成了一掷千金的五十二号客人。
缓了一炷香,冼玉还是没能接受现实。
这三人中,数他的心情最为复杂。
毕竟冼玉和顾容景的关系最为亲近,相处的时间也最长。手把手地教他练剑,一同渡过秘境的生死劫,还在溪流边为他烤过灵儿鱼。
冼玉根本没想到,顾容景连自己都瞒着。
或者换句话说,两个人相处这么久,这么多次机会,可是他从来没有和自己坦白过。
顾容景垂下眼睑,余光里看到冼玉怔愣的神色,话说出口时还是犹疑了片刻,“除去飞花楼之外,我还有一些……来源。”
他说得含糊,一般人都会认为这是较为隐秘的问题,所以才不太愿意回答。但是冼玉却敏锐地从片刻的停顿中,察觉出一缕异样来。
但这也没什么,谁还没点小秘密?更何况这些是顾容景自己的储蓄,没什么好指责的。
但是最让郑盛凌受不了的是,“你、你既然有这么多钱,干嘛非要装穷?”
搞得他一直以为他们师徒孙三人都一穷二白,身上配的还是把铁剑,冼玉更是一件衣服穿到旧,就差把没有钱这几个字刻在脸上了。
顾容景沉默片刻,“我没有用钱的地方。”
冼玉:“……”
这么一说,那他应该知道了。
当初捡到顾容景时,他看对方是散修,就想当然觉得他挣点灵石不容易,再加上从前在如意门里,徒弟们吃穿用住行都是他来负责开销,到了顾容景也不例外。
冼玉这才想起,之前在客栈里顾容景也有隐晦表达出想要升到地字房的意思,但是被他拒绝了。顾容景又是个闷嘴葫芦,一而再再而三地被他打断,那也没什么机会主动对他坦诚了……
搞清楚缘由后,三个人都快无语到晕倒了。
谁能想到这背后误解这么深。
冼玉扶额,说不出话来了。
“我以为你和你师父一样,兜比脸干净呢。”
郑盛凌一脸怨怼,“不行了,等会儿旭昌楼那一顿你来请,必须得好好宰你一顿!”
这一路上风头尽让顾容景出了,不再让这小子出点血,他不解气啊!!
“不行。”
冼玉条件反射地拒绝,“一码归一码……”
“可以。”顾容景忽然道,“但是这株药灵,你现在就得以十五万的原价收回去。”
他眼眸深沉,“一分都不能少。”
“……”
郑盛凌这才想起他们是来替元白竞价的,也就是说,这羊毛还是出在他这个冤大头身上。顾容景分文不出,还让他背上了五百万的外债。
郑盛凌想到冼玉还让他出这顿饭钱,再想想自己空空如也的袋子,顿时心里一片戚然。
丢东西的人不是他,买东西的人也不是他,最后还要他来给钱。没有人可怜他,也没有人可怜他,风头也被顾容景抢走了,好惨呜呜呜——
刚呜出一个声来,顾容景不紧不慢地道,“或者……你还有一条路。等我们离开洗髓池后,你再以一千万灵石的价格买回去。”
郑盛凌止住了哭声。
众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