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用在他面前伪装的那套来糊弄我。”郑盛凌轻然一笑,手上加了些力气,“你真以为我不敢动你么?”
剑锋原本就抵着顾容景的脖颈,他掌心施加了压力,刚才若隐若现的伤口顿时加深了些许,温热的血液浸润了剑刃,血腥味渐渐在空气中漫了开来。
顾容景抬眼,没有开口。
“想装傻是吧?我告诉你,这里不是战国,你也不是曹操,我们不吃好梦中杀人那套!”
郑盛凌嗤笑,“你师父没脑子,但我不一样。你一个西域人千方百计地混入修仙界,正统宗门不收你,你就找了他拜师。没过多久,他就为你和邱正明起了争执,这才有我师兄送秘境令牌赔礼道歉的事。之后你进了秘境,更是状态频发……这一桩桩,一件件,你真当我是傻子么!”
听他这么说,几件事都撞在一起,确实诡异。
但事实上……
顾容景默默地想,一开始不是他主动拜师,是冼玉设套把他框进来的,他入如意门时,寒碜得连把剑都没有,现在用的还是把二两银子打的铁剑。
至于令牌,不也是陆昭州怕得罪冼玉,才主动奉上吗?自始至终冼玉只提了那一个要求,他在屋外一句话都没说。
但这些即便说给郑盛凌听,他也不会相信的。
顾容景就没有解释。
这样一来,他的沉默在郑盛凌眼里就是心虚的表现了。
“不说话就是承认了?”郑盛凌厉声斥道,“说!你来这里到底有什么目的,是不是魔君派你来的!”
他没有刻意压着音量,一嗓子下去不仅惊起一片林鸟,也把冼玉吵醒了。
他揉着眼睛爬起来,一抬头,看到一把细剑横在面前,“……”
瞬间清醒了。
“这是干什么?”他看到顾容景脖子上被划出了血迹,回头这才发现执剑的竟然是郑盛凌,脸色顿时冷了下来,“把剑放下!”
郑盛凌僵持着不肯松手,“你怎么不问问我为什么要拿剑对着你的‘好徒弟’?”
冼玉没有心情和他斗嘴。
他面色凛若冰霜,没有一句废话,指尖一抬、剑气瞬发,眨眼之间就将那枚细剑挑飞落地。
在外解手的望云听到动静,也连忙赶了回来。
“怎么了怎么了?”他手里还提着裤绳,一脸懵,“出了什么事了?”
说罢,就看到那柄细剑从不远处飞了过来,叮地一声,径直插在了他面前的土地上。
“问我做什么?”郑盛凌拉着张脸收回佩剑,没好气地道,“做了什么亏心事,你问他们去。”
“?”
望云又看向顾容景,朦胧夜色中依旧能看到他脖颈处细细浅浅的伤口,冼玉从芥子戒里拿了瓶药膏让他敷上,再回首时,他的眉宇中含着微微的怒意。
山雨欲来。
看得望云头皮一麻。
“小师弟有不对的地方,我替他道歉。”他连忙道,“刚才的事我虽然没有看到,但想必其中一定有什么误会。”
“有什么误会不能好好说……”
冼玉话说了半句,忽然被顾容景拦住。
他目光投向远处,为首的那只假修蛇已经从树上游了下来,紧紧地盯着他们,跃跃欲试。
“它们跟过来了。”
顾容景低声道,“就在那里。”
“它们?”郑盛凌往他的方向看去,林子里空无一物,他不禁皱了皱眉,“你不要再装神弄鬼了——”
“小师弟,你先别说话。”
望云制止了他,脸色沉重,“顾道友,你说的是真的吗?”
顾容景点了点头。
“本来以为甩掉它们了,怎么还阴魂不散的。”
冼玉面色不愉。
这三人说得云里雾里,再加上望云神色不像作假,郑盛凌半信半疑,一头雾水,“你们到底在说什么?”
望云便把昨天发生的事情简要概述了一遍。
“蛇的神识?只有他能看见?”
郑盛凌只觉得荒唐,“你们都信了?”
那师徒俩根本没人理他。
望云讪笑了一下。
怎么说呢,虽然他看不见,但这地方确实很诡异。而且就是因为顾容景拆穿了‘修蛇山’的秘密,天色突降异象,树群和那条蟒蛇开始出来攻击他们。
这么多巧合,望云相信他没有说谎,他也没有能力编造这么大的谎言。
顾容景微微拧眉,“会不会,和我刚才的梦有关……”
冼玉和望云这才知道,刚才他梦中梦到了蛇,而引起郑盛凌误会的那句话正是他对‘它们’说的。
除此之外,梦中的那条红河也让他十分在意,总给他一种模糊的熟悉的感觉。不算喜欢,但也没有讨厌的情绪,更多的……不如说是麻木。
顾容景下意识地隐瞒了梦中血河的存在,那地方他说不出什么好与不好,但他想,冼玉要是知道了,一定会不高兴的。
冼玉琢磨着他的那个梦,“你们说,它们会不会是蛟蛇的先行军?”
蛟蛇身量庞大,虽然力大无穷、有着无尽的修为,但这也意味着它行动笨拙,而且很难完全隐藏住自己的动静。这时候,如果有一群蛇做它的眼……
“你怎么不说,它是跟着你的好徒弟过来的呢?”
郑盛凌冷冰冰地道,“要我看,那群蛇不会是你徒弟的眼线吧,它们的神识不但不攻击顾容景,而且在梦里还要劝他投诚?你觉得这可能吗?玉清道君,你有没有想过你徒弟身上到底有什么值得它们图谋的?”
一连串问题,问得冼玉哑口无言。
其实这些他都想过,为什么那群蛇会害怕他靠近,为什么它们会一直缠着顾容景?
他只是一个金丹期、身份低微的修士,除了略微出色的根骨之外,还和冼玉一样一穷二白,能有什么值得被利用的地方?
他也没有答案。
“玉清道君,让我再来告诉你一件事吧。”
郑盛凌再次掀开衣袍,露出肩膀和手臂上大片深邃又可怖的伤口,他语气平静,“这些,就是我和你那位好徒弟打斗时留下的伤痕。”
“……?”
这句话顿时激起一片惊涛骇浪。
“你在胡扯什么啊。”
冼玉一脸惊讶。
顾容景也露出了茫然的神色。
“昨天晚上他蒙着面巾,我虽然不能看清楚他全部五官,但凭着一双眼睛我就知道是他。我问过师兄了,你和他形影不离,应该知道他也戴面巾、而且今天早上的时候,面巾才遗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