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云焦头烂额,余光里瞥见顾容景坐在一旁,出神地望着某处,不知在想什么。
“顾道友!”他忍不住喊道,“你别发呆了,快来劝劝你师父,叫他们别再吵架了。”
顾容景回过神来,“我只是在想,再遇见那条蛟蛇该如何应付。”
一提到这件事,刚才剑拔弩张得恨不得扭打到一起的两人,忽然齐齐安静了下来。
顾容景说得没错,刚才生死之间能逃离只是侥幸,虽然看不透那条蛟蛇的修为,但也不影响人家翻个身就能把他们活活碾死。
“秘境要到后日辰时才会重新打开。”
郑盛凌收起了盛气凌人的气势,冷淡道,“他们不会让我们活到那日的。”
“他们?”冼玉敏锐地捕捉到这两个字,“你说的他们是谁,那群蛇?”
“若单是蛇,那又有何惧……”
郑盛凌摇摇头,又顿住了。
望云明白他的顾虑,低声道:“小师弟,你但说无妨。”
刚才他们三人共患难逃亡,说句丢人的,望云在万剑宗的年轻弟子里还算得上数一数二的。但是在这两人面前,剑法不如冼玉,元婴修为比金丹的顾容景还稍有逊色。
他们都知道他是队伍里的累赘,扔下他,两人说不定还有一线生机。望云自己也很清楚,所以他一直死死捏着那件披风法宝——他无害人之心,只想求一个自保。
但冼玉没有丢下他,顾容景也没有。
就凭这一点,望云愿意相信他们。
他都这样说了,郑盛凌就没有再隐瞒。
“当日进秘境时,我也以为这只是一次普通的试炼,三年前我随大师兄进过一次蛟潜秘境,对这里还算熟悉,妖兽虽多,但也称不上危险的地步。”
郑盛凌以为这次也应该没什么不同,所以才放心地独自离去,想要让这群新人们好好历练一番,结果晚上突然出现了变故。
“师姐知道我要带队,特意嘱咐我,若是看到金蛇,就帮她捉一条回去,她炼丹用得上。于是我循着之前的习惯,找到了一窝蛇的洞穴……”
望云下意识地问:“你看到那条蛟蛇了?”
郑盛凌摇摇头,“若是我那时就撞上它,想必就要葬身在那儿了。”
他看到的不是金蛇,也不是别的妖兽。
“是魔修。”
他话音落下,冼玉神色微微一变。
望云脸色也有些难看。
郑盛凌缓缓度过他们的神色,一字一句道:“我再三确认过,不会有错。”
秘境开启的钥匙一直由他们几个宗门联合保管,每次放进去历练的修士也都是他们自己的人,如果郑盛凌所说属实,那魔修要么是从太华重殿里窃取了钥匙,要么……
扮作普通弟子,混入了他们的队伍里。
若真是如此,那事态就严重太多了。
“这批弟子修为都不高,蛟潜秘境也没什么贵重的宝物,他为何花费这么多的心思?”
望云百思不得其解,纳闷之余忽然想起一件事,猛然抬头,“道君,莫非你早就猜到了?”
他问的是秦亭的事。
“当时我只是怀疑他心术不正,但没想到他会是魔修。”冼玉拧着眉,喃喃道,“我和他走了一路,竟然没有发现一丝魔气……”
这也不怪他,那魔修既然乔装潜入他们的队伍,自然不会大摇大摆地露出尾巴。
望云安慰道:“他应该用了掩藏修为的法器,你修为不高,看不出来也是正常的。怪我当时没察觉出蹊跷……也不知他们现在如何了。”
他不知内情,以为冼玉只是简单的自责。
只有顾容景能明白一二。
他记得赵生曾经说过,几百年前,远远比现在不太平的多。那时魔修为祸世间,民不聊生,冼玉就是在那一次次人魔大战中,渐渐树立了威望,走到了修仙界核心砥柱的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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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日,他带领着一众修士们在五道关斩杀数万魔修,他们势如破竹,一路杀至无人之境,所有人抬头就能看见,冼玉与那魔君刀剑相抵、斗了足足三天……
最后冼玉凭一剑险胜,但自己也因灵力耗尽、身受重伤,一头栽进了浩浩深海中。
曾经魔修大军在冼玉面前滥杀无辜,致使血流成河;如今又有一条鱼光明正大地在他眼皮子底下游过,意图不轨,偏偏冼玉还没有察觉……怎么能不懊恼呢。
顾容景忽然道:“这秘境中虽然没有什么至宝,但却有一样东西能为他所用。”
冼玉的思绪被他一句话拉了回来。
“你是说秦亭与蛟蛇勾结?这……”
望云皱眉,“我实在不明白,那蛟蛇飞升在即,何必与秦亭联手做出这样的肮脏事?它不怕损害到自己的功德、致使它无法飞升吗?”
“或许那条蛟蛇不想飞升也说不定,而且魔修做事,从不讲什么因果……”
冼玉说到一半,忽然停住了。
他垂下眼帘,不愿再提这样的话题,“罢了,先好好休息吧,之后再说。”
说着,冼玉站起身,抖了抖衣袍上沾到的草叶,朝一旁的某人招了招手,“容景,陪我去捡些柴火。”
顾容景嗯了一声,临行前,冷冷地扫了一眼望云。
望云:“?”
他说错话了吗?
怎么一个个的,脸色都这么差呢?
“人家既然不待见你,又何必上赶着呢?”
郑盛凌往河里打了个水漂,砸出咚的声响,他语气平静,“患难之情虽然深重,但师兄别忘了,人家和万剑宗可没什么关系。真要说起来,你们可是竞争对手。”
“……你生气了?”
望云瞥了一眼冼玉的背影,等他们走远后,压低了音量,“小师弟,我知道你不喜他。只是那件衣服……我想应该与他没什么关系,他不过是筑基,阁主却已经活了五百余年,这两人怎么可能有牵连呢?”
他一路观察下来,觉得冼玉并不是那种人。
郑盛凌反问:“难道你觉得,从‘他可能是我父亲年少时爱慕的白月光’,降级到‘他可能是白月光的后辈’,是件值得高兴的事吗?”
望云顿时语塞。
半晌后,他缓缓道:“我帮你打探过了,他是个孤儿,无父无母,是师父拉扯他长大的。”
“不是他,那便是他师父;不是他师父,那就是他的师兄师弟、又或是某位长辈。”
郑盛凌甩出手中石子,一道灵光闪光,不远处一棵大树径直被他穿出一道孔眼。
“我不信世上有这样巧合的事。”
他冷声道,“我查了这么多年,六界几乎没有天蚕丝玉银线的相关消息,只在一家拍卖行里寻到一点线索。那老板祖上做纺织生意,他说这样的手艺是绝对买不到的,只能定制……”
“望云师兄,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幽暗中,他抬起目光,明确地锁定了冼玉的身影,“一件市面上没有流通的定制法衣,在几百年后出现在一个人的身上。你要我相信他们之间毫无关系,我倒要问问你,你相信吗?”
望云自然是不信的。
但他也不相信冼玉会和阁主有什么感情纠葛。就算有,那也已经过去数百年了,起码冼玉这边看着没有任何反应,又何必……
可是这些话,他是不能说的。
那件衣物对阁主来说是无比珍重之物,但对郑盛凌来说,或许就是父亲不轨的证据。他心里藏了芥蒂,这个结也只能由他亲自来解开。
望云叹了口气,没有再劝说他:“师弟,我不阻拦你寻找真相,我只希望不论如何,你都不要殃及他人。”
郑盛凌没有答话。
黑夜中,他目光闪烁,没有一刻离开过那人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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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捡些柴火,今天晚上肯定会很冷。”冼玉浑然不觉自己被人盯上,还指挥着顾容景忙活,“这个树杈可以带回去,等下串烤鱼用。”
这两天来他们一直在奔波劳走,冼玉也不好意思当着所有人的面掏出鸡鸭鱼肉大快朵颐,连着辟谷好几天,把他饿得不行了,现在就想吃点热乎乎的有滋有味的东西。
顾容景问:“你会烤鱼吗?”
冼玉:“不会啊。”
他回答的很自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