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五如约而至。
埃里克早早地便将一封带着红色骷髅头蜡封的信悄无声息地送进剧院经理办公室,他要确保今晚的一切都要尽善尽美。
这段时间在歌剧院后台和包厢内连续不断发生的大大小小的“意外”和“灾祸”,已经让剧院内部的气氛变得古怪紧张起来,如果不加阻止,估计过不了多久,这关于「剧院幽灵」的流言蜚语就要传遍整个巴黎的大街小巷。
当这些“意外”开始影响到正常的演出时,歌剧院几位精明慎重的经理人迅速认识到,选择息事宁人答应这位突然出现的幽灵的要求,或许才是最好的做法。毕竟在歌剧院刚落成不久这样的关键时期,他们可经受不住一点不好的曝光。
埃里克如愿以偿地得到了二楼五号包厢的永久使用权,还有每个月两万法郎的收入。
他对此非常满意。
当他捧着为苏冉新订做的裙子回到地下时,看到她已经坐在梳妆台前,正不紧不慢地用发梳梳着头发。
看见他手中的东西,苏冉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还是把它接了过来:“埃里克,我的裙子已经够多了。”
苏冉这两天的状态似乎和平常有些微妙的差别,这种感觉在今天尤为明显。
埃里克并不能很好地捕捉这种差别,如果非要形容的话,他觉得过去立在两人之间的心墙好像突然就消失不见,这让他们之间的距离拉近了许多。
这本该是一件令他感到开心的事情,可不知为何,他总觉得这几天她望向他的目光里,似乎隐含着一种沉重的悲伤。
这让他下意识地感到不安。
他本能地想要长久地待在她身边,将她时时刻刻地安放在自己的眼中。
看到埃里克放下东西还不愿意离开,苏冉并没有表示出任何疑惑或是不快,反而指了指梳妆台旁边的椅子,请他坐下,然后继续梳起头发。
两人一时间谁都没有开口说话。
埃里克静静地坐在扶手椅里,看着苏冉不太熟练地盘好头发,看着她拿起粉扑炭笔和唇脂,将皮肤修饰得更加白皙透亮,将眉眼描绘得愈发炯炯有神,将双唇染成玫瑰花瓣的娇艳色彩。
他不知疲倦地注视着她的一举一动,如同欣赏着一位画师在作画,又仿佛在欣赏着画作本身。
在苏冉梳妆完毕开始挑选珠宝时,她捏着从耳朵上摘下来的小小的钻石耳钉,忽然转过头,对埃里克道:“我是不是没有和你讲过,这副耳钉是我母亲在我十八岁的时候送给我的生日礼物。”
她转了转手中的耳钉,目光穿过这两颗米粒大小的钻石落到了更远的地方,沉缓的语调中带着淡淡的乡愁和怀念,“在我们那里,十八岁标志着彻底成人的年纪。从十八岁到现在,这么多年我一直戴着它……没想到它现在成了我从家乡唯一带来的东西,变成了我和那里唯一的联系。”
她说完,神色庄重地将这副耳钉小心地放进梳妆台上一个贝壳形的珠宝托盘里,用手指不舍地摸了摸,然后扭头对着他微微一笑:“这应该算是我最宝贵的东西了,如果弄丢了它,我会很伤心很伤心的。”
埃里克看着她有条不紊地换上另一套他为她购置的珠宝,那套低调华贵的珍珠首饰衬得她光彩照人,却不能抹去她眼中停留的伤感,他忍不住开口:“苏,以后我们可以去你的故乡,这并不是什么太困难的事情。”
苏冉沉默半响,轻笑道:“……好啊。”
因为顾及着苏冉受伤的左脚,走出地下去歌剧院的路上埃里克全程将她抱在怀里。
下了船,当他抱着她再一次走上密道里旋转的楼梯时,苏冉突然毫无征兆地整个人抱住了他。
那个双臂伸入他怀中,紧密的让人窒息的拥抱让埃里克全身紧绷,不由自主地停下脚步。
“苏?”他转过头,询问地看向苏冉,却只能看到她深深埋进他肩膀里的侧脸。
“……对不起,埃里克。”
这没头没尾的几个词让他的心头猛地一跳,他还来不及细想,这时苏冉已经松开他,没有勾着他脖子的那只手握着拳紧紧地放到了胸前。
她抬起头,在这昏暗的光线下,眼中盈盈发亮,看起来似乎有水光在闪动。
“上次是你这样抱着我上楼梯,这次也是这样。”她闷声闷气地眨了眨眼,“我肯定很沉吧。”
埃里克听到这句话愣了愣,在理解了她的意思之后,心中随即柔软得一塌糊涂。
“不,一点都不沉。”像是为了证明他话语中的真实性,他说完还特地将她抱在怀中掂了两下。
苏冉被他的动作逗得忍不住轻轻笑了出来。
刚才变得莫名沉重的气氛一下子便消弭在空气里。
包厢还是上次的那一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