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初,江城。
曾如初做完转学前的摸底考试,从雅集中学的行政楼出来时,已近暮色四合。
残阳烫伤层云,云朵蜷曲成各种形状,天幕被热烈的颜色填满,不远处欧式礼堂上的笨钟敲响,一声声的在风里回荡,香樟的清香挤进鼻腔。
后来她想起那年时,记得风里总是搀兑着一点香。
香樟。
木犀。
还有他身上的。
对她来说,卷子不算难。
雅集的老师对这位从实验来的学生充满好奇,但看人写完卷子后只剩下惊叹。
不愧是从那里过来的。
曾如初之前在江城升学率最高的重点中学——实验中学读书,但因为那里有人经常找她麻烦,让人不堪其扰,而学校态度还含混其词希望小事化了,所以舅舅才帮她转来雅集。
雅集是江城最著名的私立高中。
除了学风懒散了些,校舍、体育馆、食堂等硬件设施领跑全市中学。
吹了一小会儿的风,她抬手推了下眼镜,看到不远处等着她的夫妻俩。
俩人站在一个花架旁,那花架被常年不衰的莺萝所填密。
在绚烂晚霞里,样子极美。
他们说说笑笑,看上去对这座学校很满意。
看到曾如初出来,沈邻溪忙给她亲儿子打了个电话,让他也来陪妹妹看新学校。
可曾忆昔这位大少爷一身金贵皮肉,在他车里听着音乐,闲适地吹着冷气,动都不想动一下。
能把车开到这里接人,已经是给足了面子。
沈邻溪气的挂断电话,但转过身再跟曾如初说话时,又是和颜悦色。
自从父母在地震中去世后,她被舅舅接来,印象里,沈邻溪从没对她发过脾气。
后面,二人边走边问她考的怎么样、对学校满不满意之类的问题,又问她想不想看看学校。
看出他们的兴致,曾如初点头说“好”。
一路逛到体育馆。
曾繁清看到几个男生拿着网球拍,便想跟进去看看。
他喜欢打网球。
保安先询问了行政楼那边的意见。
那边非常想留下这个实验来的学生,所以尽管没有校园卡也让他们进去了,充分体现学校的人情味。
约好集合的时间地点,曾如初也四处走了走。
在顶层的长廊尽头,她看到那边站着一群女生,都穿着舞蹈训练服。
蜜橘色的光从门上的那一小片玻璃透了出来,落在她们脸上,将怀春心事照的透彻。
曾如初一时感到好奇,抬脚走了过去。
距离拉近近时,才看到斜上方悬着一方金属牌,上面烙着三个烫金大字——
射箭馆。
有女生注意动静,偏头看到她,做了个噤声的动作。
“不要说话哦。”她同伴也跟着提醒,明显把曾如初也当成了雅集的学生。
曾如初赶紧点了下头。
其实门外的她们什么都看不到,只能听到里面传来的两句声。
“同学,你看镜头时笑一笑嘛,看起来友好一点嘛,要体现对学弟学妹的欢迎嘛。”
“来来来,笑一笑哦,再来一次哈。”
……
中年男人说话嗲声嗲气,腔调跟哄小孩似的,曾如初差点起了点鸡皮疙瘩。
屋里有不少人。
但焦点无疑是那位穿着黑色训练服的男生。
他身高腿长,此时弯着点腰都比一旁的中年人高出一截。
听到嘱咐,男生鼻腔发出一声轻嗤。
他嘴里叼着一根箭,腾出来两手在调试反曲弓。
手里的这把弓是道具组提供的,上面还特意印了“雅集”的LOGO,弓把握着不顺手,箭侧垫也有些松动的迹象,最离谱的是弓片都安装反了。
折腾了一会儿,明显是觉得这玩意儿可能再调也就这样了,他索性不再管,只想着快点搞完。
腰慢慢直起,双脚打开一定距离,他看向刚刚说话的中年人,略微歪了下头。
意思是可以了。
箭搭弓上,举起,弦向后拉,一番动作后,肩臂肌肉绷紧,而单薄布料难掩线条轮廓。
却没立刻射出。
顿两秒,他像是想起什么来,轻扯了下半边唇角,一抹浅弧浮于脸上。
箭这才离了弦。
门外的人看不到他射出几环。
只听里面一声破了音的惊呼,“卧槽!他、他把摄像头射穿了!”
那是靶子正中心的摄像头,被他一箭穿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