视线从高楼的落地窗跃出。
霓虹将夜幕切割成斑驳不均的色块,纤细银丝斜插在风里,树叶轻轻作响。
江城正下着雨,此时还是温柔缱绻的调调,但常居于此的人知道,这里的雨说下就下,说大就大。
二十分钟后,对面大厦的钟声报响。
北京时间,二十一点整。
顷刻间,动静就大了起来。
雨势瓢泼,地上绽开了一朵朵小白花,树叶在风里颤颤巍巍。
一群刚加完班的程序员从对面的大厦里走出,叹息声连片,一把把伞在雨中撑开。
雨下大了。
但对她而言,再大也没什么关系。
傅言真说他今天回来。
会来接她。
他说来就一定会来。
天上落子弹他也来。
她唇角噙着的那抹笑意,从早上到现在,一直没散开过。
事实上,她这几天的心情都不怎么好,只有今天的笑是发自真诚。
周一一早,接到甲方爸爸的电话,他们辛苦数月弄出来的策划方案被彻底否决。
翻脸之快令人咋舌,上周四说就个别细节有点问题。
所以他们后面两天都没有休息。
有个男生气的两晚没睡着,昨晚发了条朋友圈--[一腔热情喂了狗]。
却忘了屏蔽那边的人,差点导致一场风波。
好在她找到了个可以说的上话的人,算是及时止损,但年轻人也因一时的意气用事丢了转正的机会。
一腔热情喂了狗,确实也是这么回事,但成年人的言行要考量场合。
不能再无所顾忌。
“曾姐,我们走吧。”过了一会儿,实习生小杜过来喊她。
曾如初应了声,回身看到小杜身后还有几个未出茅庐的实习生。
都是她组里的。
一眼扫过,没几个人的脸色能看。
没经历过什么风雨,喜怒都在脸上摊牌。
心里都憋着团火。
雨不仅浇不灭,还让人更想放纵。
她拿起一旁的风衣外套,跟他们走了出去。
晚上的活动本来是庆功宴,现在却成了离别曲。
她托关系给那男生找了个接档的活,他能力没什么问题,就是脾气坏了点。
年轻人可塑性强,一切皆有可能,她不喜欢给这些小年轻定性,说他们一定怎样怎样,只希望吃一堑长一智,也希望那股子锐气不要被磋磨。
半小时后。
一行人来到一家KTV。
临江地段,装潢雅致,隔音效果也好。
KTV提供酒水。
即将离职的男生跟曾如初说了几句感谢的话,然后一口闷下一杯威士忌,拿着话筒就开始吼。
这歌曾如初这次是第一次听,腔调有些奇怪,歌词也是。
但他们都会跟着哼。
男生吼完,将话筒递给另一个小孩,又拿起杯子开始喝闷酒。
几杯酒下肚,话茬就多了起来,不知谁开口聊起了梦想。
跟中学时代写作文时的那种仰望星空不同,现在更多是站在地上谈现实有多骨感。
从狂到丧,不过几年光景。
“我现在的梦想就是在江城买套房。”男生说。
“之前呢?”有人打趣。
“成为科学家,”男生自嘲一笑,然后指了指自己的头,“看看。”
发际线岌岌可危。
几人笑作一团。
“阿初,你的梦想是什么?”小杜问曾如初。
她之前一口一个“曾姐”的,曾如初让她喊“阿初”,她不敢。
现在喝了两杯酒,东西南北都难以分清,尊卑长幼已然被抛诸于脑后。
曾如初晃了晃手里的酒。Tequila Sunrise,颜色浓烈鲜艳。
“我啊,我的梦想就是,”她抿了口,看着小杜笑了笑,“喝最美的酒,泡最帅的狗。”
小杜红了脸。
这话她很耳熟,她自己说过,但不是对曾如初说的。
那天小杜在茶水间和别组的小姑娘闲聊,被曾如初无意听到。
挺酷的句子,她记了下来。
因为想融入他们的世界,所以眼下也跟着跑起了火车。
话音一落,门从外面被人推开。
动静很小,当时其实没引起人注意。
直到看见那个男人。
男人站在门框处,漆黑眸光自众人脸上逡巡而过,最后收拢,只聚焦于曾如初。